“馓花花”是雁门关外晋北老乡逢年过节几乎家家都制作的,一种白面和其它原料混和,再经过油炸的小食品。“馓花花”的特点是香脆可口,或甜或咸,适于长时间存放和便于携带。经过晋北大婶儿们灵巧的手,“馓花花”外形像莲花、石榴、万字等各式各样的花儿,香脆好吃的同时不仅具有观赏性,还包含了福禄寿祥等寓意。
今生有幸,作了雁门关外晋北人家的女婿,“馓花花”也走进了我的生活。古汾州有句俗话“女婿是娇客,吃不好要日责(闹情绪、不愉快的意思)”,后来我渐渐发现,这种“娇客文化”好像不独为家乡汾阳所独有,全山西甚至许多地方都是一样的。每当我到了大同,回了老丈母家,就能感受到和家乡别无二致的“娇客文化”。
在我的记忆中,我那率直、开朗、慈祥的丈母娘一到腊月便开始一边计算我们的归程,一边进入了“规模宏大”的准备阶段。因为我这个“愣女婿”既是娇客,又是远客,一年来由于远隔千里工作繁忙,既很少回去又来去匆匆,因此短暂的几日居住,我这个“娇客”、远客也便成了“食客”。李金发有一本诗集叫《食客与凶年》,不知缘何,我一看见“食客”两个字便想到了天底下的人家女婿。
初到丈母娘家,热情的老丈母大有“未谙婿食性,先遣女儿尝”的意味,早早地便炖好了鸡和鱼,还有“爬肉条”等好吃的。雁北人家粗犷豪放的饮食时尚系列中,我看别人家有什么,丈母娘也都一应准备齐全了。而且,在厨房忙活的时候还要和妻子嘀嘀咕咕地交谈我的饮食习惯等,关注备至,虽然印证了通行三晋,乃至通行全国的“娇客文化”,但那种热情和关心,总是让我感觉非常地不好意思。但好意思不好意思的,似乎是我自己的事,与她没有任何关系,每次吃完饭她还总是习惯性地看看餐桌上,如果看见以我为“核心”的大家“横扫千军如卷席”,她便总是笑咪咪地看着我,半自言自语地说:“今儿卖得快!”话语的背后是一种轻松愉快,是一种招待好了我这个“食客”“娇客”的释然和放松。
但实事求是地说,我最爱吃的还是丈母娘的“馓花花”。细心的丈母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我爱“拌饥”(三餐之外的非正式吃零食),喜欢边看书边下意识地拿起盘子里的食品吃,而且“拌饥”时吃的最多的便是“馓花花”,“同朝为官”的麻花却连动也不动。从此丈母娘大有一旦掌握便紧紧抓住不放松,和一抓到底的意味,每逢我们回去一进门,总是先端出一盘“馓花花”,还不停地说:“先垫铺点儿,先垫铺上点儿。”
从此,在过年的时候丈母娘会做许多许多的“馓花花”,而且至少确保我去了吃的、走时拿的,有足够的量后,才拿出来给别人吃。每次小住几日准备回去的时候,丈母娘总是用放过方便面的小纸箱装满那香酥油脆的“馓花花”,让我带回家。直到春节休假结束,过了元宵节,年味儿淡下去的时候,我才将“馓花花”津津有味地“消灭”干净。
还有一层意思需要说的是,我的家乡汾阳自古以来在饮食文化方面以精工细作、别出心裁善于创新而闻名于三晋。在饮食文化方面汾阳一向是睥睨于兄弟县市区域的,这自然与古汾州源远流长发祥较早的晋商文化、王府文化有较大的关联。许多在外乡出门办事的汾阳人,总是一办完事就急急忙忙地往回跑,口里还念叨着“在外边吃不好”。初当女婿,初到丈母娘家作客,老实说我内心那种“上游文化”的优越感和暗暗自得心态是很强烈的。但是随着人事阅历的增长,我渐渐地感觉到,文化与文化之间是一种平等、平行的关系,丈母娘制作的香脆可口的“馓花花”,以及背后所透出的那份执着、精细和创新,不正是古汾州饮食文化“灿烂辉煌”的真谛吗?
更重要的是,长辈和亲人的关爱和呵护,由于得来和拥有得那么容易,便会不自觉地觉得是那样的稀松平常,那样的可以忽略不计!至于说感恩,则好像更是一个遥远的话题。不过,时间总会唤醒沉睡的心灵,假以时日,混沌也会渐开。行文至此,我突然想起同事们品尝“馓花花”时的羡慕和赞赏的目光,他们曾一个劲儿地夸我有福气,现在细细回味才知道,拥有,原来是一种幸福啊!
汾阳监狱民警王春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