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将至，细雨如丝。在忻州市定襄县的街头巷尾，武霖的名字常常被人们念起。他离开已近一年，但那些温暖的瞬间，却像刻在时光里的烙印，清晰而滚烫。
　　4月1日、2日，在山西警察学院、中北大学的英模事迹巡回报告会上，4位讲述者用质朴的话语，拼凑出一个鲜活的武霖——他是战友眼中的“拼命三郎”，是同事心中的“阳光少年”，是社区群众的“贴心人”，也是记者在采访时反复提及的“平凡英雄”。
　　他们的故事，是武霖短暂一生的注脚，也是他精神延续的见证。

战友赵鑫：用生命完成对警徽的承诺

　　在战友赵鑫的记忆中，那天山坡上的生死追逐，嫌疑人突然拔刀，让人猝不及防，武霖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那一刻，他用胸膛挡住了夺命的刀锋，用生命完成了对警徽的承诺。
　　赵鑫说，武霖总是这样，把危险留给自己，把安全留给别人。他记得有一次深夜出警，武霖主动要求开车，笑着说：“我年轻，熬夜不怕。”可谁也没想到，那句轻描淡写的玩笑，竟成了他最后的告别。
　　医院走廊里，武霖的父亲跌坐在床前，一声“儿啊——”让所有人动容。赵鑫说，武霖一家三代从军从警，“他兑现了誓言，却唯独没兑现对家人的承诺。”
　　武霖的警号072682，由姐姐武侠重启佩戴。赵鑫说，这串数字从此成了战友心中的灯塔。

同事刘艳：空椅子与8700步的温暖记忆

　　在晋昌派出所里，刘艳得闲便会盯着武霖的空椅子发呆。她总不禁想起那个夏日午后，少年青涩的声音——“是！我是来报到的，我叫武霖！”
　　刘艳说，派出所像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6万人口的辖区，成天充斥着鸡毛蒜皮之事。武霖却总能在裂缝里种出花来：调解纠纷时兜里变出棒棒糖哄孩子，雪夜加班后把警车顶堆满胖乎乎的“雪鸭”，下了班会帮战友的孩子辅导功课、教警体拳……老民警调侃他是“开心果”，他挠头笑说：“这儿就是家。”
　　有一年腊月，因矛盾纠纷有人爬上塔吊与对方僵持，单薄的身影在钢架上摇摇欲坠。武霖徒手攀上结满冰霜的铁楼梯，三十米高空，警服下摆被锈蚀的钢筋划破。经过苦口婆心的劝说，虚脱的当事人同意下去，当武霖背他落地时，睫毛上凝着霜，手心也裂开了血口，他却咧着嘴举着喇叭喊：“钱到位了！”刘艳盯着他冻紫的手——曾给她递过冰红茶的手，早已爬满茧子。
　　变故来得比暴雪更急。那天，对讲机传来“持刀袭警”时，刘艳的脑子嗡嗡作响。她赶去医院，在急诊室的地砖上，一眼瞅见了武霖的白鞋浸在血泊里，红得刺目。头一天，刘艳在所里见到武霖穿着铮亮的白鞋还和他打趣：“新鞋子！”武霖不好意思地回答“不是新的，是我擦了擦。”
　　那晚，武霖的微信步数定格在8700步。
　　如今，“武霖警务先锋队”成立，点名时一声“武霖”，全体答“到”。刘艳说：“答‘到’那一刻，我总觉得他还在队列里。”

物业武艳：社区里的“闲事管家”与未拆的锦旗

　　武艳第一次见到武霖时，心里直打鼓：“这么年轻的小警察，真能解决问题？”可没过多久，这个青涩的小伙子就用行动打消了她的疑虑。他把手机号留给每一位居民，承诺“有事随时找我”。无论是调解邻里纠纷，还是帮孤寡老人修缮屋顶，他总是随叫随到。
　　高考前，广场舞噪音成了小区的难题。武霖得知后，每晚守在楼下，直到高考结束。他不仅劝说舞者降低音量，还为他们找到了新的活动场地。
　　有业主红着眼圈对武艳说：“小武在，人心就安。”他的警务室挂满锦旗，柜子里还塞着几十面未拆的锦旗。“锦旗不如群众一句‘谢谢’实在。”武霖总这么说。
　　牺牲后，老街坊们挤在物业办公室反复确认消息，一位大娘攥着武艳的手念叨：“这么好的孩子，咋说没就没了？”
　　整理遗物时，武艳发现一张泛黄的便签，上面工整地写着：“社区是个大家庭，把群众的事当成自己的事。”这句话，如今贴在物业办公室的墙上，成了她继续前行的力量。

记者张龙：45级台阶、倒插的烟与山脚下的炊烟

　　张龙忘不了那个场景——养殖户张大哥跪在搏斗的山坡上，将点燃的烟倒插在地，重重磕头。嫌疑人原计划的目标本是张大哥，是武霖用胸膛挡下了刀。“哪有什么英雄，只是有人替我们死了一回。”张龙叹息。
　　在武霖生前的办公桌上，张龙见到擦得透亮的小鱼缸里，几条红鲤仍在游弋。战友们每天轮流换水、喂食，仿佛那个27岁的青年只是出警未归。桌角堆着未整理完的案卷，最上面是一张合影——三代人笔直地站在警旗下，武霖的警服崭新发亮。墙上“民警去向牌”上“暂离”二字刺得人眼眶生疼。
　　张龙记得，遗体告别仪式上，武霖的母亲被搀扶着走过45级台阶，每一步都像在与儿子告别。安葬那日，在灵车经过时，有群众沿街垂泪，战友高举“武霖警务先锋队”的旗帜。张龙说，山脚下的炊烟依旧袅袅，如武霖守护时那般安宁。
　　最揪心的是武霖12岁的小外甥，他安静地坐在角落，胳膊上工整写着舅舅牺牲的日期和警号——“4月15日，072682”，用稚嫩的方式将舅舅刻进生命。张龙说：“这样的传承，才是对英雄最好的告慰。”
　　报告会结束时，警歌声震彻礼堂。窗外，武霖母校去年栽下的桃树花开灼灼。一位老民警喃喃道：“他成了山上的花，成了长明的路灯。”
　　记者听武霖的战友说，晋昌派出所门口最近总是有人悄悄放些鲜花。接触过他的人都坚定地觉得：“武霖从未离开，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守护这片土地。”

本报记者李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