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版:深度报道

英雄立马起沙陀——李克用、李存勖父子传奇

  • 沙陀英雄李存勖,曾经在三晋大地叱咤风云。

  •   唐末农民起义风起云涌,汇成洪流,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垮了李唐王朝摇摇欲坠的帝国大厦,黄巢初号冲天大将军,最终攻陷长安,当上了皇帝。
      统一的李唐王朝轰然倒下,权利出现了真空,旧的秩序被打破,新的秩序尚待建立,这种混乱的局面,给四方豪杰提供了群雄逐鹿的舞台,成为五代十国的历史铺垫。

      (一)


      当黄巢以风卷残云之势,自江淮北渡,兵锋直指长安时,唐僖宗惊恐地看着灭顶之灾日渐迫近,却手足无措。然而对此形势,远在北方的一位唐朝旧将却仰天大笑,他终于等到云开日现,柳暗花明的这一天。
      这个人就是沙陀豪杰李克用。
      “英雄立马起沙陀,奈此朱梁跋扈何。
      只手难扶唐社稷,连城犹拥晋山河。
      风云帐下奇儿在,鼓角灯前老泪多。
      萧瑟三垂冈下路,至今人唱《百年歌》。
      这是清代严遂成所作七言律诗《三垂冈》,虽然只有短短五十六字,却气势恢弘,写出了李克用父子气吞万里如虎的英雄风貌。此诗颇得毛泽东的青睐,曾经手书,那行云流水的书法,气势磅礴,很轻易地就把人们带回到那个金戈铁马,英雄辈出的年代……
      李克用(856-908),其祖先是陇右金城人,在唐代为西突厥别部处月部落,活动在沙陀碛(今新疆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一带),称沙陀突厥。沙陀族由此得名,族姓朱耶氏。后因战乱辗转东迁,当徙居今山西定襄一带时,已拥有万骑骁勇善战的沙陀军。其父朱耶赤心,因镇压庞勋领导的戍卒起义得力,唐朝特赐姓名李国昌,擢为振武节度军使。此后,朱耶氏世代遂改姓为李。李国昌当年修筑的城池就在今天山西的应县。李克用也出生在那里,后来他做了代北军节度使,长期镇守太原,这是后话了。
      史载李克用开始学说话,就“喜军中语”,从小爱骑马射箭,与同龄人相比总是会赢。十三岁时,见一对野鸭从空中飞过,就用弓箭射之,连射连中,看得众人都十分佩服。十五岁时,庞勋领导桂林戍卒起义,声势浩大,唐廷十分震惊,急召沙陀骑兵驰援。李克用随父出征,冲锋陷阵,比诸将更厉害,军中称为“飞虎子”,因镇压起义有功,被授为云中牙将,几年后升为云中守捉使。后来因上司段文楚克扣军粮,在士兵的鼓动下杀死段文楚。诸将上书唐僖宗,请求任命李克用为云州防御使。但唐廷断然拒绝了这个要求,并征发各道兵马讨伐云州。
      自此以后,李克用的沙陀军与唐军在雁北一带展开连年征战。李克用骁勇善战,一目失明,号“李鸦儿”,又号“独眼龙”,部众号“鸦儿军”。后来被唐军李琢打败,远逃鞑靼,过着寄人篱下,受人猜忌的日子。

      (二)


      时势造英雄,英雄对时局的敏锐感觉,非常人能比。
      闻听黄巢兵迫长安,李克用喜出望外,便杀牛置酒,大会鞑靼首领,并说:“予父子为贼臣谗间,报国无由。今闻黄巢北犯江、淮,必为中原之患。一日天子赦宥,有诏征兵,仆与公等向南而定天下,是予心也。人生世间,光景几何,曷能终老沙堆中哉!公等勉之。”这既抒发了他的豪壮之志,也安抚了鞑靼首领,告知对方知他不会在此久留,只是待机行动而已。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唐广明元年(880),黄巢农民起义军攻陷长安。次年唐王朝诏李克用率沙陀军镇压农民起义军。
      诡诈聪明的李克用,趁此机会卷土重来,率能征善战的3万余骑兵,挥戈南下,连战连捷,击败了农民起义军的主力。黄巢见败势已成,遂引军退出长安,李克用兵不血刃进据京师,夺了勤王头功。
      此次勤王之战,李克用一胜再胜,朝廷对他的封赐也越来越高,先后晋升为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右仆射、河东节度使。是时,克用年仅28岁。自此,李克用坐镇晋阳,拥兵自重,大肆扩展地盘,短短几年,先克陷潞州(今山西长治、晋城),几占今山西全省;继而北攻云幽,东伐镇冀,南掠关中,平定三辅;最盛之时,兵入齐鲁。乾宁三年(895),昭宗再赐他“晋王”之爵,可谓盛极一时。

      (三)


      有人认为,李克用之所以能成气候,应归功于他独特的用人之法:“义儿军制”。他深知“上阵父子兵”的道理,在军中收养骁勇善战的青年猛士为“义子”,并委以重任,由他们统帅部队。比如安思敬,就是很典型的,他被李克用收为义子后,改名李存孝。此人是五代时期有名的将领之一。
      《新五代史》有《义儿传》,记载说,李克用先后共收义子十多人,这就是所谓“云州十六虎将”。
      不但义子们十分了得,骁勇善战,李克用的女婿们,也都不是凡人,个个都是“文武全才”、“深通谋略”,且在军中担任要职。
      这种手法虽然很原始,但却是非常有效。借此他汇集天下猛将,争抢地盘,为后来后唐的建立打下了基础,但却没有想到他的儿子李存勖却宠爱伶人,落了个被人射杀的下场。

      (四)


      李存勖是什么样的人啊,连他的父亲在他五岁的时候,就说他是奇儿,在历史上,他也是赫赫有名的猛将。
      李克用有个宿敌叫作朱温。原来是黄巢的叛将,后来归附唐朝镇压黄巢起义。朱温在危难时,邀请李克用率军前往围剿黄巢。李克用得胜后,路过朱温的辖地,朱温在汴梁以上宾之礼,于上源驿大摆酒宴,“盛情款待”。
      但是朱温也有当皇帝的野心,意欲早点剪除李克用这个强劲的对手。于是在当天夜里,派精锐部队,偷袭上源驿。李克用当时喝得烂醉如泥,鼾声如雷,被随从用毯子裹着藏在床下,后又被随从用水喷其面,才醒过来,张目而起,引弓抗贼。正好天降大雨,雷鸣电闪,李克用拼死方才杀开一条血路,只身逃回大营。从此与朱温结下血海深仇,相互攻伐,恶斗30年,打出了五代时期大梁与后唐这两大军事势力。
      李克用在弥留之际,把李存勖唤到病榻前,从箭囊里取出三支箭,语重心长地叮咛:“你要记住,这三支箭,一支用于讨伐出尔反尔的燕王刘仁恭父子,以解除问鼎中原的后顾之忧;另一支用于教训契丹首领耶律阿保机,他与我结盟,相约联兵共翦朱温,末了阳奉阴违,食言毁约;最后一支用于消灭李家宿敌朱温。如果你能将这三件大事办成,我在九泉之下也就毫无牵挂了。”
      李存勖遵嘱将遗箭供于祖庙,每逢出征便按顺序请出一支,随军为将士壮行助威,待班师凯旋,再送回祖庙供奉。
      铭记父亲的遗嘱,李存勖南征北战,先后战胜了三大敌手,并在朱温死后趁朱氏兄弟争夺皇位之机灭掉后梁,将此前建都魏州的后唐王朝迁往洛阳,实现了父子两代的夙愿。史书叹云,当他用绳子捆绑起燕王父子,用匣子盛着梁朝君臣的头颅,送进宗庙,把箭还给先王,并把成功的消息报告亡灵的时候,那强盛的意气,可谓壮观了。

      (五)


      然而,孟子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句话多么像是为李克用、李存勖父子所写的啊!当环顾四周,已无敌手时,成为唐庄宗的李存勖,丢掉了战场上披荆斩棘、开拓进取的精神,沉溺于声色犬马、玩物丧志的生活中,对军国大事日渐冷漠,使大权旁落于伶官和宦官手中。
      伶官何意?封建时代称演戏的人为伶,在宫廷中授有官职的伶人,叫伶官。
      李存勖既喜好滑稽戏,又通晓音乐,还能谱曲,当时很多地方的人都会唱他作的歌曲。从他做王,到做天子,他常常与伶人一道在庭院里演杂戏,对伶人的喜爱,应该说盖世无双。
      他的一个宠爱的伶人周匝被梁人抓获。后来他灭掉梁进入汴州,周匝拜于马前,唐庄宗得到他非常喜欢,赐给他黄金与布帛,犒劳他的辛苦。周匝回答说:“我身陷仇敌之中,能够不死而活着回来,是教坊使陈俊、内园栽接使仇德源之功劳啊。希望请求用两个州来报答这两个人。”
      活了一个演员的性命,这个演员竟然敢于为恩人向皇帝提出这么大的请求,足以见得皇帝对演员的重视程度。接下来的事情更让人瞠目结舌,庄宗竟然都答应下来,决定任用他们为刺史。教坊使不过是宫廷乐队的队长,内园栽接使可能是宫廷中管种树的官员,怎能胜任刺史之位?
      于是兵部尚书郭崇韬劝谏说:“与陛下共同作战夺取天下的人,都是杰出的忠诚勇敢之人。现在大功刚刚告成,一个人都还来不及封赏,却首先任用伶人为刺史,这样恐怕会失去天下民心,是不行的。”于是任命没有得到执行。
      过了一年,伶人多次拿话在庄宗面前请求,庄宗对郭崇韬说:“我已经答应周匝了,你让我见到这两人时很惭愧。你的话虽然公正,但你应当为我委屈心意来执行这件事。”最终,任用陈俊为景州刺史,仇德源为宪州刺史。

      (六)


      一个皇帝竟然能够荒唐到如此地步,完全不把天下安危当回事。
      而为庄宗打下天下的郭崇韬下场如何?他为庄宗拿下四川后,因为向来厌恶皇帝身边的宦官、伶人,遭到陷害,落得杀身之祸。郭崇韬的女婿,李克用的六子睦王李存乂也因为私下在酒后说岳父冤枉而被杀。
      无端杀害郭崇韬等一批有功之臣,虽然也有稳定皇权的深意,与后世朱元璋的思路相同,但却也给庄宗自己的灭亡埋下了伏笔。
      庄宗的禁卫亲军的首领叫郭从谦,原来也是一位伶人,因为戏演得好,当了官,后来立下军功。从谦因为自己姓郭,拜郭崇韬为叔父,郭崇韬的女婿李存乂也是郭从谦的义父。两位亲人死后,郭从谦本来就为此心怀不满,正好庄宗开郭从谦的玩笑说:“你们一伙人中的李存乂、郭崇韬都背叛我,又教王温造反。你还会做什么?”
      郭从谦惊出了一身冷汗,回到军中,立即寻机谋反。终于趁着后唐帝国的再一次内乱,起兵进攻庄宗所在的宫室,庄宗李存勖虽然勇猛如常,击杀数十百人。但仍被乱兵射倒在绛霄殿廊下。后来有人把绛霄殿里的乐器收集起来,用乐器把庄宗的遗体烧化了。父子两代在马背上得来的天下,倾刻间落入他人之手。
      后世欧阳修曾做《伶官传》,详细记录了庄宗宠爱伶人的种种荒唐之举,并在文章结尾叹息道:“君以此始,必以此终。庄宗喜欢优伶,而被曾经的伶人郭从谦杀死,被乐器所焚。能不信吗,能不以此为戒吗?”
      用对人,则上马得天下,用错人,则身死而国灭。在群雄逐鹿的烽火年代,李克用、李存勖父子用鲜血和生命告诉我们这样朴素的道理。

    (本版稿件由本报记者郑亦工撰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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