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版:留住乡愁

卖菜少年

  每个人的心中,都深藏着一些难以磨灭的记忆,它们如同星辰般点缀在记忆的长河中,闪烁着独特的光辉。这些记忆,时而在思绪的海洋中悠然浮现,又或是在某个特定的瞬间,如潮水般汹涌而至。每当我漫步于喧嚣的市场,看到那琳琅满目的新鲜蔬菜,或是街头巷尾那些年轻的小商贩忙碌的身影,那份仲夏的鲜绿与生机,总会让我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那段与卖菜紧密相连的青春岁月。
  自从小学四年级起,家中的那片菜地便成了我们一家人生活的希望与寄托。除了自家那小块自留地外,父亲还向村里申请到了约两亩的土地。这片土地虽然并不肥沃,但却承载了我们改变生活现状的坚定决心。种菜对我们来说是一项全新的挑战,我们只得向邻居赵大爷请教,从土地整理、开渠、打畦开始,一步步学习施肥、育苗、浇水、锄草、打理、追肥、收获的整个过程。虽然这片土地较为贫瘠,收成并不理想,但我们对施肥工作依然十分重视。我们深知课本上那句“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的谚语,因此,为了让蔬菜茁壮成长,我们倾注了所有的心血。父亲利用他跑运输的马车,将牲口的粪便运送到地里,我们满怀期待地期盼着这片土地能够产出更多丰硕的果实。
  母亲虽然身体欠佳,体弱多病,且不会骑自行车,但她始终坚守在我们的身边,默默地为这个家庭付出着。她总是在我们劳作之前,为我们准备好水壶和点心,偶尔还会加入一些白糖,让我们在劳动的艰辛中感受到一丝甜蜜与温暖。
  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每一步都显得格外珍贵。种菜也一样。每当暑假七八月份来临之际,菜地里的豆角、西红柿、茄子、辣椒、芹菜等蔬菜便陆续成熟。除了供家里食用和送给亲戚外,我们还会将剩余的蔬菜拿到市场上去卖,换取一些微薄的收入。尽管我们没有任何卖菜的经验,对蔬菜的品种和价格知之甚少,更不懂得如何与顾客交流,但我们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这条充满挑战的道路。因为对我们来说,那些蔬菜不仅仅是生活的希望,更是我们勤劳与智慧的结晶。后来,这个重任便落到了我的肩上。
  时至今日,我依旧时常回想起初次踏入那个小市场的情景。村委会楼前,自发形成的市场熙熙攘攘,而我则用一张大塑料编织袋作为简易“地摊”的台面,陈列着自家新鲜的蔬菜。我特意在阴凉处留下大部分,以防阳光炙烤使蔬菜失去新鲜。就这样,我的摊位悄然开张。
  初来乍到,我站在摊位前,内心忐忑不安。我害羞地张不开嘴,怕标价太高而让顾客流失,又害怕偶遇同学、熟人时的尴尬——毕竟,“好学生”的身份在这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仿佛与我“班长”的形象背道而驰。
  令我欣慰的是,我们村交通便利,流动人口众多,加之我的蔬菜新鲜且价格公道,逐渐赢得了买菜人的青睐。每天,我都能基本完成销售目标,看着手中那些零零散散的毛票,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满足和期待。那段日子,虽然辛苦,却也充满了欢声笑语。
  然而,我深知自己并非卖菜的行家。暑假期间,我上午摆摊,下午则前往田间劳作、采摘。二舅曾带着我,骑上自行车前往市区的市场一试身手,期待能有个好价钱。但那人头攒动的市场让我倍感孤独与迷茫,交易过程几乎是一锤定音,少了讨价还价的环节。我意识到这行并非我的舞台,于是早早收拾了摊位。我继续在求学的道路上跋涉,仿佛又踏入了一片新的天地。那时,我对学历有追求和期望,但还是未能把握继续深造的机会,每每回想真是有一些遗憾。
  “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的那么好,但也不可能像你想象的那么糟。”每个少年都有属于自己的青春回忆和思考。那些年,父亲遭遇车祸后艰难康复,几乎没得到任何赔偿;姐姐已懂事地开始打工,哥哥和我则处于求学的关键时期。家庭的经济压力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卖菜的日子逐渐被家人淡忘,但那段经历却在我心中越来越清晰。它给予了我经济上的支持、体能上的锻炼和社会上的历练,更赋予了我无尽的力量和深刻的启示。我时常想,或许正是这些短暂的困境塑造了我坚韧不拔的性格,它们在我心中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屏障,让我勇敢面对生活的风雨。为了更美好的生活,我们必须发愤图强、创造机会,让生活更加充实和精彩。这便是生活的真谛所在。
  时光如梭,过往的日子恍若昨日。那段卖菜的岁月,不仅令那个青涩的少年变得坚韧与成熟,更让他的皮肤在烈日的洗礼下显得黝黑健康,身材亦因劳动而变得愈加健壮,似在时间的流淌中默默抽节拔高。我深知那卖菜之路的酸甜苦辣,也深刻体会着那些默默付出者的艰辛与不易。
  如今,我对那些以卖菜为生,用辛勤汗水改变生活的人们满怀敬意与感激。我尊重他们凭借双手创造幸福生活的精神,欣赏他们脚踏实地的坚韧与毅力;我也在努力向他们学习,不断在困难和挑战中磨砺自我,在辛勤的付出中收获成长与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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