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爱写星空,因为那里藏着隐秘的爱和诸多未知的可能。忽一晚,想起来看看星空,望向窗外,哪怕是在二十几层的高楼,映入眼帘的也只是万家灯火,无论如何抬头仰望,都看不到一点星辰的闪烁。没办法,脑海里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在乡镇工作,下乡夜宿农家,深夜到屋外眺望深邃而明澈的星空,观看流星雨不断划过天际的撼人画面。那样美好的时光怕是永远回不去了。还是从古诗中回味吧。
云母屏风烛影深,
长河渐落晓星沉。
这是唐代诗人李商隐《嫦娥》中的诗句。诗人借咏叹嫦娥在月中的孤寂情景,抒发诗人自伤之情。作者在云母屏风中悄然独坐,夜深人静,残烛光影幽深。夜空中,长长的银河已逐渐斜除,晨星也渐渐隐没低沉于天宇深处。有谁在意一位诗人正在孤身望月,怅然若失呢?全诗弥漫着一股空寂清冷的气氛,主人公的怀思之情跃然纸上。
醉后不知天在水,
满船清梦压星河。
元代唐珙的《题龙阳县青草湖》里流传千古的两句诗。一水如天,星光闪烁,满船清梦,不知何处。清冷而高洁,忘我而悠然,仿佛星月自带叙事,懂者自懂,清者自清,无需多言。
今宵绝胜无人共,
卧看星河尽意明。
相比唐珙的清寂,陈与义的《雨晴》似乎有一种繁华散尽后的失落。多少心事不知向谁诉说,只能把自己无边的意绪坦露向天边的星河。每个人的人生终归都会有些意绪难平吧!
昨夜星辰回剑履,
前年风月满江湖。
既然一切都将如云烟一样过去,那又何必留恋?不如归去!正如赵嘏《上令狐相公》所言,在满天星辰陪伴之下抽身而退,哪管往昔江湖风月,世间恩怨。
闲卧不堪思往事,
星河耿耿夜偏长。
当然,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等人生之苦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否则也谈不上人生之苦了。被后人称为“孤山法师”的释智圆,在《暮秋》中尚且心怀耿耿,何况凡俗人等。银河浩瀚,是宇宙装着世人的梦幻,心事浩渺也只有寄存于辽阔星天了。
带雨疏星见,
回风绝岸喧。
清初的施闰章则给我们描绘了与诸多诗人笔下不同的情境,充满了动感与凌乱。人生难免遭逢风雨,雨疏而风骤,但犹有三五颗星星依稀可见。即使生命中的至暗时刻,也会有微弱的星光为你指引方向。只要你不沉沦,暗夜之后必有黎明来临。
星点点,月团团,
倒流河汉入杯盘。
风雨总会过去,换来星光点点,月轮满满。星汉灿烂,缠绵的往事积压心头已成醇酒,喝一杯怎么能够?恨不得饮下整个银河,以慰一腔热情,以浇心中块垒。刘著的词在星夜之下让人生发些许豪迈之情。人生难得几回醉,莫使金樽空对月!
一片流云无觅处,云里疏星,不共云流去。
著有《人间词话》的王国维,是品评诗词的“大拿”。他的词当然自有妙趣。天上的流云来了又去了,自在随心,但天幕中的星辰,却不曾随云而去,兀自在自己的位置闪烁着自己的光芒。这星光,仿佛某种高远不变的东西,能让人“表里俱澄澈”。正如德国哲学家康德所说: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东西,我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们在我心灵中唤起的惊奇和敬畏就会越历久弥新。一个是我们头上浩瀚的星空,另一个就是我们心中的道德律。
关于星空的密语,是藏在心里明澈的喜欢,所以王国维又写道:
闭置小窗真自误,
人间夜色还如许。
他告诉我们不要只耽于闭门读书,辜负了如此美好的夜色!王国维说的有道理,如果你疲累了,也像古人一样去仰望一下星空吧,或许你会看到隐秘的爱和诸多可能!
张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