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版:副刊

漠风漫过星星湖

  金黄色的胡杨林,把祖国西部深秋装扮得妖娆、美丽,而星星湖则是这风景里别具一格的地方。
  这是祖国西部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荒凉、干旱,旷野,是千百年来对这里的描述词,风沙和野性是西部的特点。而此刻,我从口内秦岭的丹江河畔而来,地理风物有着极大差异,却没有“驿外断桥边”的孤旅之感。沙洲把湖水剁成不规则的水面,如盘、如梭、如云朵,明亮、清澈、安详得令人心碎而不忍心抬高脚步,怕不经意扬起脚下沙尘破坏了此刻幻境般的宁静。我站在岸边,像一个赎罪的人一样虔诚,伫立着,凝视着。
  我去过青海湖,那片蓝色水域永远是波涌浪滚,黄鱼在白色水花中跃起落下,随之就有水拍湖岸;我见过庐山的如镜湖,果然清澈,却因沧桑中的那些事,如镜湖深不可测,湖面水波粼粼,一种威严、巍峨之感,还有,千岛湖的博大、鄱阳湖浮躁浩渺……
  沙漠里的星星湖,圣洁的灵魂之湖。
  有一群沙雁从空中飞过,留在水中的影子是那么轻盈、飘逸,长长的前伸着的颈,笔挺有力;呈浅黄色的长喙引领着一双小黑珍珠般的眼睛,那么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远方。无际的空中只有几朵寂寥的白云,不知它们向往与凝视的是什么,追求、翱翔?永远向着远方。远行的沙雁还是淡出了湖面,只在天际留下一行黑点。
  此刻,湖面没有因沙雁飞过时曾把影子留下而有丝毫动静。
  西部的太阳在时差中还是挂在昨天此刻的地方,明亮的湖面涂上了金辉。胡杨林中的鸟儿们在一阵阵嬉戏叽喳中把星星湖唤醒,醒来了的星星湖是水鸟的天堂,黑色的小水鸭、褐蓝色的水鸳鸯、小巧玲珑的苇莺,或点水,或从水面划过,或悠然凫水,湖面不再平静了,不停地转着头机警远眺的小杓鹬站在胡杨枝头,略一仰头,悦耳的鸣叫引来林子里的阵阵啁啾。
  星星湖是嵌在沙漠里的一颗明珠,胡杨林就像明珠的卫士。因地理条件、风沙和恶劣的气候环境所致,这些卫士并不全都是高大挺拔,却一个比一个坚韧顽强,让有口皆碑的“1000年不死、死后1000年不倒、倒后1000年不腐”成为一种精神。
  是的,胡杨在漠风中成长的年轮,是从它虬髯的枝干、千疮百孔遍体鳞伤中读出来的,狂虐的风沙,枝干扭曲、挣扎、撕裂了、粉碎了,只要还有一丝活的希望、一丝活着的路,胡杨连一声哀叹也没有,就会继续着生命。裂痕、伤痕、撕裂又缝合了的躯干、背过腰又拧过身的姿势,用木纹诉说、书写着属于它的传奇。正因为这,才有了今天这里的胡杨魔鬼林、额济纳的胡杨魔鬼城,诚然,这称谓带有不恭,却只有胡杨这一种植物享用,不恭便成了赞扬。
  处子般的星星湖,多少年来的朝朝暮暮,静卧黄沙,北望天山,南望昆仑,头枕着塔里木河,迎来送走数不清的游人,留下一串串杂乱的脚印。从这里走向胡杨林深处,也许有奔着远方而来的诗人留过华美的篇章,却觅不到谁在因星星湖而思考。
  星星湖以其静而闻名,无波澜、无惊涛,虽也受尘污、纳落叶,却如此一尘不染。
  一大早到这里的我们一行人分别来自内蒙古草原和中原的鹤壁,带着一种敬仰、敬畏,轻脚慢步,或凝眸或沉思,在倒映水中的胡杨林里寻找着我们自己。
  潋滟水光里倒映着胡杨高大的影子,湖底也是金色一片。银白色的尖嘴鱼在水中就像在金箔上游过,黄白相衬,恬静释然,这种景色在我走过的地方从未见过。
  起风了,天际不再蔚蓝,灰蒙蒙的云被风推开,湖水光影随之变幻着色彩,不变的是胡杨的金色依旧。风中的胡杨映在水中的时候,被粼粼水波折射后,胡杨简直就在跳舞。从远古而来的那阵风带着岁月的蛮荒越过天山直荡昆仑,裹挟着沙土、尘嚣,缠绕着胡杨,欺侮似的摇一阵,就有叶子随风而落。
  星星湖习惯了这时的波起浪涌,永远敞开着怀抱,任风刮过,掀起层层波涛。陪伴着胡杨的毛芦苇,腰弯了再直、直了再弯,浪起了再平、平了再被掀起。柔弱的芦花飞起来,望一眼凼子走了,不再回星星湖。
  两只捕鱼扁舟上的人,在水中摇晃着收网,疾风大浪,扁舟岌岌可危。他们终于靠岸,我们见证了他们的收获,无不感慨,瀚瀚沙海竟然与江南水乡无异。
  星星湖是风的过滤机、是风的缓释区,穿过星星湖的风不再溟蒙,沙土、枯叶、碎屑被湖水溶解了,再起身的风乖觉了许多,带着湿湿潮潮的清爽在湖面上空顽皮地打个旋才奔向远方。
  多么诗意、多么拟人风格的星星湖和盈盈荡荡相邻着的帕满水库,为祖国西部这块大地营造着绿洲,与这里的胡杨一起,为所有的生命做一道屏障。
  夜里,风停了,停得连一丝儿也没有。我和衣而卧,枕着沙窝闭上眼的时候,眼前全是恐怖的影子;睁开眼,寒星满天,整个世界失声了、哑然了,只有我心脏跳动的“訇訇訇”声。
  风呢?去哪里了?清晨,是披着橘红色的“呼呼”刮过的漠风把我唤醒的。
  风是西部特色,春天刮一场劲风树芽就冒出来了,风一刮长一截,这现象很奇特。
  漫过星星湖的风不再恣意,且几分柔情,随着我们一行的脚步,过塔里木河走在哈德墩大桥,远眺无际的金黄一片。深情地凝眸着塔里木河披着西斜阳光撒下万丈金辉,从胡杨林深处而来,波光闪闪、逶迤细浪,带着塔河水自己的颜色向远方奔去。
  塔河水和星星湖的水不一样,塔河是塔克拉玛干沙漠里的生命河、母亲河,她要忙着浇灌田野、养育绿洲、滋养胡杨林,她要为这里的所有生命提供乳汁。她来不及沉淀。
  水岸胡杨高大而枝繁叶茂。塔河不清澈,却依然明亮,水光潋滟,映在河里的胡杨依然绚丽,和星星湖中的胡杨无异。
  漫过星星湖的风从塔河拂过,有叫不上名的水禽飞起,带着晶莹的水花、闪着光斑,又被风击碎,化作水汽,顿时,一道淡淡的彩虹转瞬即逝,惊得塔河黑鲤从水中跃起,一个腾空,又一下落入水中。
  大漠的午后是秦岭的黄昏,几分留恋几分不舍,更多的是沐浴星星湖、徜徉塔河畔、仰望胡杨林太多的思考与思索。
  关上了返程的车门、摁下车窗玻璃,再次回望,这里的日落竟然这么美、这么美。

王卫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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