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先生与书画界的交际,大概因为他的人像摄影,山西有些名堂的书画家,都在他的镜头里摆过姿势。其表相或端方持稳、疏放飘逸,或深沉伟傲、特立独行,皆为相主所重,而这又源于对这批书画家及其作品的透辟理解,三复斯言,不知有多少人从中能窥得书如其人、画如其人的规律。就其摄影作品而言,属具象写实一路。当年的《纯真年代》系列,在摄影界曾引得好评。其构图多为国画式布置,唯美如工笔的仕女图,背景处伸出的几枝桃花,不是赵之谦,也是吴昌硕,足下的土石皴成了披麻斧劈,不是黄公望,也是潘天寿。《净心澄怀》系列,将空灵娴静、隽雅恬淡的简约气质与禅家精神解脱、不求功利的主张不谋而合,互为映照。其摄影作品色彩的浓艳饱和,又属古典油画那类,如此巧设,显然与他的绘画经历有关。
与摄影作品迥异,李先生的画作属绘画里的狂草。善翎毛中,尤善画鸡,鸡中又以雄鸡为善,红冠拔起,尾羽高耸,雄风霹雳,霸气犹酣,乃写境之作,已赋人文精神于其上。
未几,他又发来一组作品,为写意猫。或坐立,或躺卧,或假寐,或嬉戏,任其晕染以交融,酣畅淋漓,翛然跌宕,意笔挥扫,脱尽羁绊。写意是画中的草书,笔法虽洗练,简洁而不失其韵,意趣盎然,给人以呼之欲出之感。猫身处以没骨点染,极为概括;猫尾以力笔刷出,以现动感;猫眼所视方向,则是画幅中的焦点,圆目剔透,英气逼人,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
墨溶于水,千变万化,浓而不滞,淡而不薄,枯而不涩,湿而不漫,皆源于水分之掌握。在此基础上的随类赋彩,或略施以求淡雅,或复笔以示浓重,深浅聚散,短长肥瘦,随手写去,自尔成局,皆质朴稚拙、浑然平实格局,写意要旨,无出其外。所谓笔墨能绘有形,不能绘无形,能绘其实,不能绘其虚也。程式者,或恬淡闲适,舒绅缓带,或晓林落索,春雨飘萧,或形单影只,茕茕孑立,或雍容大雅,遗世独立。此面貌使画面不再是静止刻板、一仍旧贯之态,而得了简率疏朗、清脱逸格、天真淡简、形之草草之气。故有的二维空间为之一破,失却约限的不仅是笔墨,无边无际之感,乃时空上的无界域,更是思绪上天马行空、纵横驰骋的无屏藩。西画有现代派高手的所谓“生物形态”的图形表现,国画早有心师造化式写意,但其表现毕竟与西式记述有所不同。将二者从形式到内容予以某种融注,使无极化有极,欲幻即至幻,清机发于妙理,高步趋于无常,是包括李先生在内的多少画家的追求。
拟人化的表现,具有漫画的意趣。得势则随意经营,一隅皆是,失势则尽心收拾,满幅皆非。李先生在这一点上,淡墨浅彩,水饱润含,令观者兴栖止之思而悦心。他笔下的每一只猫,都很可爱。
介子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