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版:副刊

让传统戏曲绽放新花

——戏剧作家王芳笔下的两台戏

  • 《单刀会》剧照

  • 《西厢记》剧照

  •   王芳是著名的戏剧作家。我读过她的《天地间一场大戏》,受益多多。今读她的两篇剧评《西厢记》和《单刀会》,对她的深厚学养和生动文笔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西厢记》是王芳的一篇奇文。“一袭青衫,待月西厢”,以人物写史,把作家个人融入史诗中。作家信笔写来,穿梭时空,以自己的想象先写“800年前的那个春天”,大唐,蒲州,普救寺,一个张生、莺莺的爱情故事。张生一袭青衫,莺莺美绝尘寰。一首《春词》:“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成就了千古传唱的姻缘。这一段,作家娓娓诉来,无涉个人情感。
      西厢故事过了三千年,作家来到了普救寺,亲自感受这里的一切,传说、景物,待月的西厢,巍巍矗立的莺莺塔,普救寺的台阶、风铃、牌匾和题匾的名人。王芳开启自己的知识之窗,流淌出一段段优美、华丽的文字。普救寺唐人颜真卿的题匾今已不存,今有赵朴初的题匾,颜、赵皆为一代大家巨擘。作家想起标注过《西厢记》的王季思教授,想起创作了数百部戏剧作品的剧作家郭启宏。王芳在这闻名天下、成就千古爱情的西厢更多的是想起历史上许多优美的爱情故事和诗词曲赋。作家“我为爱而来,一步一回顾”:想起《古诗十九首·上邪》的“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一用热血乃至生命铸就的爱情篇章;想起《李延年歌》“北国有佳人,倾城与倾国”;想起白居易《长恨歌》“六宫粉黛无颜色,从此君王不早朝”。
      作家想到的不仅仅是这些耳熟能详的爱情名句,更多的是想到那些从亘古走过来“一袭青衫”的众书生,传承西厢故事的精英、大家,是他们构成了《西厢记》这部传世经典。
      唐·杨巨源在《莺莺传》里写下《崔娘诗》一诗,“风流才子多春思,肠断萧娘一纸书”,见证了一段少年才子的爱情。宋·赵令畤鼓子词《元微之崔莺莺商调蝶恋花》,说唱艺术中的奇葩。唐·元稹的《莺莺传》《莺莺诗》,书写与自己的表妹崔双文相爱的故事,在普救寺的西厢绽放了爱情的花朵。传奇影响了戏剧,元稹以爱为名的传奇故事演变成张生与莺莺的经典杂剧。金·董解元“一袭青衫,儒雅风流”,他的《西厢记诸宫调》,通称“董西厢”,堪称一部爱情的史诗。元·王实甫的《西厢记》改写董解元的诸宫调,用5本21折的篇幅来讲述这个传奇故事。在王实甫的笔下,“一曲爱情传奇至此换了容颜,升了品格”,辞章优美,“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王芳笔锋一转,“但不再是离人泪,而是‘永老无别离,万古常完聚,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
      元末明初贾仲明《录鬼簿续编》称“新杂剧,旧传奇,西厢记天下夺魁”。今多种中国文学史《西厢记》一章只讲西厢故事,不提西厢源流,让读者难究奥秘,作家王芳之文更觉难得。
      在王实甫写出《西厢记》700年、元稹写出《莺莺传》的1200年后,蒲州大地又走出了一位“一袭青衫”的书生,用心血和才华著就一本《大唐蒲东》,就是生于斯、长于斯,吃蒲州粮、喝黄河水长大的永济人王西兰。经典有传承,故事有传人,一代代传下去,中华优秀文化与世永存。
      对于西厢故事的发源地河东蒲州,作家动情地说:“河东地区包括古蒲州,在山西始终被称为中华祖脉,在这里,随便攥一把泥土都能挤出文明的汁液。黄河从黄土高原奔腾而来,在这里拐了个弯,就抱起了这一块土地,就衍生了炎黄子孙,就产生了尧舜禹等原始社会的部落领袖”,也就产生了传唱不息西厢故事。这个故事在历代的“一袭青衫”的书生和素面朝天的作家王芳的笔下会一直传颂下去。
      王芳对《单刀会》的研究没有沿袭她研究《西厢记》的路子,没有穿越,没有遐想,而是从关帝庙、关汉卿、《单刀会》、关公戏、关公信仰依次讲来,引人入胜。
      王芳说:“那年,在故乡行走,想为故乡写一本《山河版图》。寻山觅河,却不停地与关帝庙碰面。”仅在作家的家乡潞城,就有46座关帝庙。关帝庙里供关公,就是那位由人而圣、由圣而神的关公,不仅是忠义的化身,也象征着勇信、护法、护民的关公。
      1800年前,关羽出生在中条山下、解州常平一个耕读为业的农户。关羽15岁时种下两棵树。“一棵陪自己读书,一棵陪自己习武,读一页书,枝叶便哗啦一下;练一个循环的功夫,树枝便摇动一下,直到龙精虎猛,直到文武双全。”他在树下习武、读书,后离家出走。那棵虎柏树倾身而长,把枝叶团成云团形状,以半匍匐的状态去实现对一个人漫长的等待。另一棵桑树,一年五次开花五次结果,那是带着一个家族五代族亲多么殷切的期盼,回来呀,孩子!等待到的却是“关羽杀人了”,他手刃了一个该杀的恶霸,从此偌大的解州再无关羽的身影,桃园三结义,从涿州到荆州,关羽追随刘备一生,有了读者期待的正戏《单刀会》。
      《单刀会》是元代最著名的戏剧家关汉卿的代表作。王芳引文化学者余秋雨的话说:“这是元朝文人所做的缅怀之梦,是在精神上向古代求援。关汉卿借关羽的横刀立马,借关羽的情怀与气度,为的是振聋发聩,扫荡疲困,给屈辱的人民灌注信心,给萎靡的中原输送活力。”这真是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
      关汉卿的籍贯,元代后期戏曲家钟嗣成《录鬼簿》记载,关汉卿是大都(今北京)人。另亦有“解州(今山西运城)”“祁州(在今河北安国市)之说。王芳认为世界上的真相只有一个,需要去追寻。她循着前人的脚步,找到了。在运城临猗县关原头村关氏家庙中,惊现清道光十三年的关氏家谱,记载着关汉卿乃关羽的四十五世孙。
      伟大戏剧家关汉卿解州人,为生长在解州常平的先祖写戏怎能不倾注一片心血、满腔热情!
      且看关汉卿《单刀会》第四折:“大江东去浪千叠,引着这数十人,驾着这小舟一叶,又不比九重龙凤阙,可正是千丈虎狼穴。大丈夫心别,我觑这单刀会似赛村社”,“这也不是江水,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尽写关公的英雄业绩和盖世威风。
      作家叙述了历代对关公的谥号和封赏,旨在存史,而重点是讲《单刀会》这出戏流传得悠久和广远。
      元杂剧《单刀会》自不必说,至今京剧、昆曲、晋剧均仍在上演《单刀会》等关公戏。山西太原武忠、武凌云上演的关公戏,以形神兼备的表演,被誉为“活关公”。武凌云说:“浙江有一座关帝庙,大门两边刻着‘武’‘忠’,门楣上方镌刻‘壮志凌云’,这分明就是俺父子俩的名字嘛,俺武家与关老爷有特殊的缘分!”
      关公文化和关公精神对后世有着深远的影响。王芳说:“关公信仰是宗教信仰的一部分,而一种信仰能在如此广大的范围内得到长期延续,证明它适应了社会和民众的双重需要,对社会稳定和传统延续都有积极作用。盛世时,人们寄托衣食住行的需求,乱世时,人们企求不要战乱,身在海外,在心灵满目疮痍时救赎人心。”这是关公之幸,中国之幸。
      王芳在她所著的《天地间一场大戏》中说:“我爱戏。从小就爱。”“我想,在戏里戏外,见天地,见众生,见本性。”我认为这是王芳的“宣言”,是她的人生理想和艺术追求。
      我也爱戏,是爱看戏,也写剧评。王芳在《天地间一场大戏》“遇见”中所举的戏剧家有的我知道,有的还比较熟悉,写过评论,如王爱爱、任跟心、谢涛、孙红丽、张智、杨仲义、陈素琴、李铁英、李胜素、单娜、郭明娥,当然无法与王芳的评述相提并论。
      最让我感佩的是王芳为省曲艺团写的《走近乡村,曲艺演员的大舞台(艺近人和)》,发表在2022年12月30日《人民日报》上。当我向王芳表示祝贺时,她却不以为然,她说写那样的东西有一定的“套数”,答应给我两篇她认为满意的文章。一篇是发表在2020年第4期《黄河》的《一袭青衫待月西厢》,一篇是发表在2023年第2期《四川文学》的《单刀会》。读了这两篇文章,确实感到王芳出手不凡,论述深刻,见解独特,文采斐然,于是就有了上面这篇文章。

    韩玉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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