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一部纪录片,《中国》,用一个个伟大人物的故事串起了历史的脉络,讲述华夏文化思想的凝聚与延续、民族价值观的形成、中国社会历史的演进。历史是时间和人的沉淀,追完之后,意犹未尽,回味无穷。历史与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个人如何在历史中自处?
时间是最伟大的力量,历史的洪流呼啸而来。滚滚而去,任何个人都不免被裹挟其中。站在宏大的历史视角,不同时代的各种各样的人,伟大的或是平凡的,都不过是社会历史运行的原材料而已;而站在微观的个体视角,每一个真实的生命,英雄或者平民,都有自己的情感和使命,都有自己丰富的生命体验,都是自己历史的完成者,亦是大历史的共塑者。于是,即使面对的是时间的不可逆和无常,也无须担心被不尽的虚无和苍凉吞没,在历史的洪流中,个体依然可以有自己丰盈的历史完成。
作为个体,有人追求伟大,有人甘愿平凡,或者从追求伟大到接受平凡。人在小时候往往有英雄梦,但我们大多数人,终归是成为不了伟大人物的,这一点到中年大多会释然。毕竟英雄靠时势大浪淘沙造就,且做个平凡的人也有平凡的乐趣。但即使成为不了伟大的英雄人物,英雄主义却是平凡的你我亦可以自我学习探求的。历史告诉我们,真正的英雄,在于以脆弱的凡人之躯,而具备神性的不可战胜。闪耀在历史中的伟大人物,均是历尽逆境艰险所造就,他们没有在逆境中沮丧乃至绝望。总能以极强的主观意志调动起自己的能量,以客观的规律把握来继续自己的实践,坚信能够影响和改变自己面临的小环境和大世界。我们作为平凡的个体,同样在自己的世界中,面临着征途坎坷,不妨也多一些个人英雄主义,去积极应对和改变自己的小世界,这样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个人的历史体验更丰富、过程也快乐许多。
从历史的视角看,人性一直没变,所以历史一直在重复。人性的光辉在历史闪耀的时刻不多,但贯穿历史,友谊是人性的光辉之花。人不能没有朋友,绝对不能。这部纪录片中,出现了很多对“CP”。老子与孔子,宇文泰与苏绰,司马睿与王导,李白与杜甫……
老子与孔子的相遇,震古烁今。中国哲学思想领域最重要的儒道两家开山鼻祖,促膝长谈:他们之间一定有说不完的话,但并不需要完全讲完彼此才会懂:有时候两个人会间歇地沉默,沉默的时候思想同样在碰撞,然后又开启新一轮的长谈——这是我所想象的老、孔相聚的场景。如果能够穿越到其时,为二人秉烛,何尝不是一大乐事呢。
李白与杜甫,是天才与大师的相遇。诗人的聚会离不开诗与酒,与我们现代人的聚会方式颇为相似了,我们只是失去了吟诗的能力与雅兴,用流行歌曲来代替。李白说,会须一饮三百杯,且饮美酒登高楼。杜甫说,白日放歌须纵酒,痛饮狂歌空度日。从他们的诗中,可以读到那种乐尽天真的心情,是那种只有知己在一起才会有的纵情与愉悦。
谁不需要真正的朋友呢?那些有趣的朋友,旗鼓相当的朋友,互相补益的朋友,是可贵的,要珍惜。在中国历史的宏大叙事中,爱情往往难以获得浓重的笔墨。在讲隋、唐的时候,穿插了两段爱情,尽管这只是描绘这两个伟大时代的佐料。一是隋文帝杨坚与独孤皇后的相知相守,二是《放妻书》中李巧儿与翟生平民间的温情之爱、平淡分手。这两段故事让人感慨:相守是爱情,放下也是。
杨坚与独孤伽罗,夫妇二人是战友,是知己,是爱侣。他们的爱绵亘一生,历史上帝后间绝无仅有。君王是很难体验到爱情的,更难得的是友谊,因为友谊的基础是平等,所以杨坚能在独孤皇后那里体验到爱情和友谊,他是君王中的幸运者。这是爱情的一种极致,相爱的人成为密不可分的事业和人生拍档,因为事业的成分太多,很多时候让人怀疑爱情的成色不足。
李巧儿、翟生,只是生活在唐代的一对普通夫妻,他们被历史铭记,是因为《放妻书》,即“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重梳婵鬓,美扫蛾眉,巧逞窈窕之姿”的出处所在。李巧儿主动提出了离婚,翟生对此也感到有些吃惊,甚至有一瞬间感到绝望,但他想通了,而后二人体面地分手、祝福。通常的爱,伴随的是占有欲,如若不爱、怎能不恨?但唐代的这段平淡爱情和分手,让我们惊叹于那个时代的胸襟与气度,震撼于“各生欢喜”地放下和祝福。放下,是爱情的一种超越,更折射出爱情的纯粹。
值得一提的是,纪录片《中国》的解说文字太美,周涛温雅平和的旁白极有治愈感,可以浸润到人的心里。也很喜欢这部纪录片的配乐,就像是历史自身滋生出来的韵律与节奏,有隐隐的沧桑和淡淡的忧伤。片尾曲名字是《命运的洪流》,响起的时候,仿若告别,是那种最沉重、最刻骨铭心的告别:告别的人依依不舍,泪水噙在眼眶里,酝酿、翻滚,就将要奔涌而出……
辛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