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长篇小说《沐月记》

　　旧中国女子终于从卑微的缠脚女人走向了学校、走向了辛亥革命，走向了延安，在不断磨砺中成长为勇敢坚强的独立女性，不仅主宰自己的命运，还为劳苦大众做主，完成了旧中国女子的历史性蜕变。
　　《沐月记》就是这样一部小说，从幽暗的历史深处，从吕梁离石走来了李潇丽（小月莺），我们的女主人公。作者泼墨重写李潇丽的生平，从小月莺到李潇丽，从李府大院中李文祺的二小姐，到一名太原女子师范学校的进步学生，从一名燕京大学生成长为抗日战士。最后与丈夫林迈可远渡重洋。小说书写了一个旧中国女子不平凡的成长历程。
　　作者以七岁的小月莺（李潇丽）从太原回到离石老宅李府为切口，展开叙述。曾姨娘的死，李文举绑票，云莺出嫁，赤兔马之死，都让小月莺陷入孤独，渴望像月升腾。与何秀子的童年拥抱，水车旁，月光下，都让她幼小的心灵，有一种不一样的感受。曾姨娘为什么在东塔楼上纵身一跃，舒苢圆为什么烧木炭自杀，小说都没有用过多的笔墨直接说出原委，没有说透，而是把猜测留在了读者心底。
　　作者把许多受难女子放在故乡离石，把她们的种种悲恸放入李府大院书写，她们的名字叫邢硕梅、曾姨娘、梁慕秀、许飞燕、杨花花、崔巧巧、刘佳慧等等。作者把她们的悲剧人生撕裂给读者看，她们的希望与生命被旧社会吞噬。深宅大院里的女人，各有各的不幸，是当时社会下的一个黑暗现实，她们无路可走，看不到一点光亮。她们迷茫绝望，个人的死亡抗争不了那个旧时代女人的集体命运。在血迹斑斑的长途中，终于走出了李潇丽、李玉梅、刘佳慧等。作者把个人生活场景代入时代画卷，揭示了众多小人物在历史大变迁下的生存境遇。
　　人生终于敞亮，向开阔处展望。父亲李文祺也终于从今日是仇人明日是朋友的军阀混战中，走向了一致对外的抵御外侮。忻口会战的打响，体现了中国军人向死而生的英雄气概。李信诚领导的抗日游击队为全书抗日的明线，历史终于拨开了重重雾霾，显示出了光亮，重现日月光华。读者也仿佛看到了希望。
　　从抗战开始，李潇丽就与丈夫林迈可多次骑着摩托车，穿过敌人的封锁线，秘密把紧缺药品物资转运到山里的根据地。书中写道：“小月莺在孤独终老中总是一次次回望由晋察冀边区到延安的那些西行路途的梦幻时光——那可能是他们一生中的黄金时代。”在延安，李潇丽担任英文教师翻译，丈夫林迈可——“在延安建立了一台一千瓦的发报机……使得新华社直接可以向旧金山发报，让全世界能够直接听到来自延安的声音。中国国际广播电台由此诞生。”李潇丽参加八路军后，多次给爷爷李有德写信，劝他主动把小东川三千亩水浇地献出去，让穷人都能有地种。对李潇丽这个人物的塑造，作者站在历史的高度，顺应时代潮流，让人物形象更加丰满，光彩照人，突显时代色彩。
　　太原女子师范学校的刘佳慧，是李潇丽的舍友。她挣脱旧婚姻的枷锁，奔赴抗日战场，浴血长沙会战。书中这样写道：“她体会到了战争的惨烈。”“一个个士兵不是在倒下，而是在不断地向前奔跑中被炮弹瞬间撕裂和解体了……”这不仅仅是娜拉式的出走，她鏖战沙场，喋血长沙。“难道她死里逃生成了罪状？”“当她失去了这种证明存在的证据之后……”书中还写道：“……并能有了这本日记来证明她的存在。这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情啊。没有它，难道，刘佳慧就只能成为一个无法被信任的黑人了吗？”通过刘佳慧在长沙会战的亲力亲为，深层次地挖掘了国民党战区战争的惨烈与黑暗，作者用细腻的心理描写与场景描写，刻画了刘佳慧这位女卫护兵在抗击倭寇的战场上浴血奋战而又迷茫的形象。贴近人物书写，贴近现场书写。人物塑造有血有肉有情感，一半觉醒一半彷徨，更加凸显了刘佳慧战地风姿的生命底色。
　　何彩花是一位女伶人，是作者书写的另一类女子，她不委身军阀穆占山，不忍受李府李文举大老爷的欺辱，竟伙同六指绑架李文举，后来有感于六指的仗义，嫁于他。书写旧中国女子的觉醒，不再以失去尊严而苟且偷生。何彩花虽为伶人却独立自强，敢爱敢恨，勇于追求自己的幸福人生。
　　小说中的故乡就是离石。作者以忻口会战反映全国抗战的热潮，把日本侵略者的滔天罪行放在离石详细暴露，以文学介入地域历史，对人类命运终极关怀，是一部具有史诗品格的作品。
　　作者采用真实地名，不用虚构地标，介于虚构与非虚构写作之间，亦真亦幻，在现实与虚构之间游离。著名作家张平评价《沐月记》“体现了长篇小说的温润、丰盈、深刻、绵长。”
　　作者在整个宏大的叙述场景下，虚实结合、以景辅事、以事塑人，用忧郁悲怆的情绪，将旧中国女子的不堪命运逐一撕开，寄予同情。战争、和平、大地、宇宙、多维空间的想象，更给人以历史的沧桑感。李迎兵书写旧社会女子的遭遇，更可贵的是写出了旧中国女子敢于同命运抗争的气魄，成为该小说颇为出彩之处。
　　新历史小说是反传统的写作，是对历史的另一种言说。它以民间视角个人体验展开陈述，不同于官方历史小说的表达，而是彰显民间历史，以家族个人为底色，探寻历史幽微。选材大致限制在民国时期。作品尽情挥洒，不受特定人物限制，在残酷的战场，穿越时空去思念，甚至想象三界之外多维空间，是对小说传统写法的革新，不拘一格，更吸引人，比传统小说的书写更壮丽，更有情怀。
　　《沐月记》全书“钩沉历史，观照现实，蹀躞千里，史诗品格”，为新历史小说中实力之作。

李春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