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3版:法边馀墨

漂泊的萝卜

  太原河东河西静默的前一天傍晚,收到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包裹已经磨损得没了棱角,一副长途跋涉的样子。
  “双十一”抢购的东西都已到货,这个又是什么呢?猛然想起,这是一个多月前,母亲从老家大同寄出的胡萝卜!
  老家的胡萝卜,是老农们用传统方法留种,不施化肥,不打农药种出的,通体深红,个头只有太原菜市场上胡萝卜的四分之一,产量不高,自然也就没办法规模化种植。
  别看品相不佳,但保留了胡萝卜最完整的基因。
  小时候就最爱吃从地里刚拔出来的萝卜,在麻袋上一蹭,咬在嘴里的萝卜带着泥腥味儿,甜甜的,脆脆的,还带一点点麻。
  在老家,胡萝卜最地道的吃法有两种,一是胡萝卜炖羊肉,二是胡萝卜羊肉饺子。
  每次回老家,母亲总要做一次“玻璃饺子”:土豆泥里加入粉面,做成饺子皮儿,胡萝卜羊肉做馅儿,上锅蒸熟,蒸出的饺子光亮透明,如同玻璃,更有人称之为“水晶饺子”。
  刚出锅的玻璃饺子,萝卜味儿浓厚,和鲜美的羊肉配在一起,怎一个好吃了得?
  这种“土”萝卜,是我每年冬储的必备。国庆回老家时总要带回来一袋子,避光保存好,一直能吃到来年开春。
  今年9月29日,太原发现零星新冠阳性,国庆长假本来打算回家看父母,但大同方面的防疫政策,对于太原来的人,或者劝返,或者点对点转运。
  回家看父母的计划落空,胡萝卜也未能与我像往年一样一同返程。
  老老实实在太原居家过了个长假,和母亲通电话,说起今年没有胡萝卜,母亲二话没说,放下电话就去了菜市场,当天把十斤胡萝卜交给了快递,此时大同地区开始陆续静默。
  萝卜寄出后,从第二天开始,母亲天天询问“快递到了吗?”我说“快了快了。”
  三天、四天……一周过去了,萝卜没有了音讯。
  母亲问了快递员,得知萝卜没能走出大同。大同静默,那一箱萝卜也一起静默了。母亲说,即使收到估计也放坏了,想吃等再寄吧。
  11月11日,国务院疫情防控组颁布了优化防控二十条措施,大同地区陆续解封。
  那箱胡萝卜辗转了一个多月,收到萝卜时,已是11月18日晚上。
  打开纸箱,拆开塑料包装,母亲寄出的胡萝卜居然安然无恙!
  给母亲拍了个萝卜照片,发了个微信,母亲也有点不敢相信。不管怎么说,萝卜终究走过雁门关,将隔三差五呈现在我的餐桌。
  萝卜到达的第二天早上,太原河东静默,中午河西静默。如果快递再晚一天送达,这一箱萝卜,又不知会静默在哪个仓库里。看着这一箱胡萝卜,感觉非常踏实。
  静默在家,正好秀秀厨艺。
  当天晚上,凉拌了一个胡萝卜丝,清爽甜脆,味道依旧。
  嘴里嚼着家乡的萝卜,此刻心里却不是个滋味。三年来,不知道有多少快递物资和我的萝卜遭遇了同样的命运。再过两个月就是春节了,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回老家陪年迈的父母过个年。

  作者系晋中市中级人民法院常务副院长 周雪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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