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4版:悦读茶坊

蒋殊的底色

  •   舒缓的轻音乐响起,看她煮水、洗盏、沏茶,动作优雅娴熟;听她朗读、聊天,被触动的,有太多的认同。山西作家蒋殊,熟识她的人,都会谈到她的美丽,谈到她的文化气质,而流向内心的文字才是真正的源头。
      孙夏是一位非常年轻的女画家,很多年前,被蒋殊的文字感动。2020年4月,孙夏在怀孕待产前,以蒋殊的散文《故乡的秋夜》为素材,历时半年,创作了近30幅油画作品,给蒋殊,也献给自己未出生的孩子。
      近日,读《阳光下的蜀葵》,是2022珍藏版,书中就附有一套12张由孙夏油画作品制成的独特书签,每次翻动,我总是先看这些油画,再读书中的文字。总愿意以文字的美,去诠释画面的美,或者以画面的美,代入文字的美。

    影响力

      除却散文之外,蒋殊的纪实文学似乎影响力更大。从《重回1937》《沁源1942》到《再回1949》《坚守1921》《天使的模样》。而她最近引起反响的,却又跨了领域,竟是儿童小说《红星杨》。
      她的作品,每一次出版,都在大范围内引起不小反响。继第一本散文集《阳光下的蜀葵》再版后,第二本《重回1937》已经进入再版流程。而《再回1949》《沁源1942》《红星杨》等,都已是多次印刷。
      蒋殊的书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几乎所有的文字都有音频版,《天使的模样》《重回1937》《再回1949》《阳光下的蜀葵》《坚守1921》……大到中宣部“学习强国”平台,小到个人的喜马拉雅或者微信公众号,都随处可见,可听。
      当下有文学评论家,把蒋殊定位为山西文学界非虚构文学的领跑者之一,重提文学的追寻、责任与担当。据此,我们就作家的成长、视角、作品的取材、文学的力量等相关主题,走访了作家蒋殊。

    气盛出文

      记不清是2011年还是2012年,我在《映像》上看到蒋殊写的介绍盂县骆驼道的文章。
      蒋殊的文章与配图,有一种独特的现实视角与文化底色。我说,当时曾把这些文字与图片重新排列后,剪贴在我的剪集本上。后来又在一些杂志上,看到其他作家关于骆驼道的文字;再后面,剪贴着杨澜的文化访谈。在我心里,当时就把蒋殊当成杨澜一样的文化人。
      蒋殊纠正说,那不能比。杨澜是很知性的女子,更是名家,差人家很多。
      2011年,蒋殊还在一家大型企业的新闻中心工作,还只是《映像》杂志的一个普通作者。我说,你后来成为《映像》的执行主编,我一点也不奇怪,这个位置非常适合你。
      蒋殊问,你喜欢《映像》刊发的文章吗?我说,主要是书画家的访谈。而且,她给《映像》写的每一期卷首语,我都要读,喜欢的还是其中的文化底色。
      蒋殊笑笑说,确实有许多人对《映像》卷首语给予高评价,这其实是她没想到的。
      她坦言自己有拖延症,每次写得都很仓促,有时候都来不及仔细修改。但不管是卷首语,还是其它文字,一旦去写,总会把心放进去,也总会琢磨一个独特却尽量不动声色的视角。

    写作不只是个人的私事

      蒋殊采访过很多名人,大家知道的,比如贺敬之、袁鹰、二月河、尚长荣、李双良等,但更多的是大家不知道的,他们都是普通人,履历丰富,精神闪光,他们就生活在身边,蒋殊说,如果错过,我们就不知道,他们的人生体验与时代记忆是那样的弥足珍贵。
      武乡是全国著名的革命老区,作为武乡人,有着太多的红色记忆需要书写。
      《重回1937》背景是武乡人的保卫家园战,《沁源1942》背景是著名的沁源围困战,她的着眼点,就是这种抗战背景下,太行山中军民的日常、坚守和精神。这样的写作,需要大量的取证与采访。
      蒋殊说,当她遍足武乡与沁源,寻访更多知情者,一点点地还原现实的时候,也一点点意识到,这样的写作,已不再是个人的私事。
      “我的写作,以及写作的方向与属性,已在一点点改变。我的内心,不自觉地升起一种神圣感,进而化为使命感。”
      蒋殊说,近几年一连串出版了好几本书,就是为了把珍贵的历史抢救记录下来。她不觉得创作完成了一本书是又给自己的作家身份增加了一份份量,而是用这些文字是向英雄致敬,向土地致敬!

    阳光下的蜀葵

      《阳光下的蜀葵》,是蒋殊散文的成名集。蒋殊说,乡愁也好,乡土情结也罢,根脉所在,自觉不自觉地,想把它全部写出来。关键在于写着写着,从中明白了许多深刻的道理。经常写着写着,就泪流满面,为了那片尽管贫穷,却再也回不去的鸡飞狗跳与鸡零狗碎。
      听蒋殊说,她童年的小院居于村子的边缘偏僻之处。院子特殊的地理位置与环境,也似乎与村子里的其他人家,保持着地理上的心理疏离。
      “我怀疑这样的距离,形成了我自小就隔着距离审视世界的习惯。”
      蒋殊认为,这样的习惯,或者有利于她后来的乡土写作。
      放学了,下雨了,又没带雨具,想着一段坎坷漫长的路,心下焦急,而这个时候,教室门口出现了冒雨来接她的母亲。这一刻,母亲的爱,便在内心放大。
      父亲从省城归来,她剪指甲、洗头、换干净衣服,然后出门,下坡上坡,曲曲弯弯穿过村庄,树林,爬山,隔河居高望远,这段路,便增添了对父亲的重新认识与想念。
      一辆公共车走过,又一辆公共车走过,终于看到父亲穿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站在马路上。她从山上望下去,父亲从河那边望上来,她飞奔下山,父亲小心过桥,之后相遇。
      少年蒋殊,与父亲分别一年后腼腆的笑容便出现在读者面前。
      而蒋殊内心最大的一场雪,也是记忆中最沉重的父爱,来自她婚礼中那场雪的记忆。
      新娘子蒋殊,无奈地在婚礼前一天提前离家,坐进唯一敢进村的一辆三轮“蹦蹦车”里,而本想给她办一场体面婚礼的父亲,跟在车后,不断用袖子在窗玻璃上擦拭雪花的画面,扎进每一位读者心里。

    选题与视角

      我问,站在你老家的院子,是不是能够看到全村的样貌?蒋殊说,她们家住的院子不仅偏僻,而且缩在一个凹槽里,那种结构和方向,根本看不到院子外的其他人家。而她的村子,也是嵌在一个山坳里,因此即便站在院子最高处,也望不出村子。
      那么这种“审视感”来自哪里?
      蒋殊说,这个问题问得好,不过自己并未考虑过。这其中,或许有一个姿态与视角的问题?她思考了一下说,采访与写作,最多想到的就是姿态与视角的把握。而不管是新闻采访,还是文学寻访,她认为最佳视角是平视。
      平视就意味着对等,对等才有望得到受访者的回应,才有望听到真实的声音。老百姓是朴实的,老战士是朴素的,他们都不愿面对花哨的东西,更讨厌高高在上的姿态。
      “你的真才能换到他的真,你的信仰才能换到他的信仰。”蒋殊说。
      走心的访问与写作,情到深处,那种情境会让走访者与受访者同样终生难忘,这样的写作自然也会引起读者的共情与共振。
      蒋殊认为,写作需要一个意象。根在哪儿,情在哪儿,心在哪儿,笔触才能到哪儿。

    人文交融

      在文学圈,蒋殊给人的印象永远是清新、整洁、雅致、得体。笑的时候,眼睛弯弯柔柔的,非常温暖,非常可爱。她的文字,真情真爱,鲜活优美。
      她说,许多人包括我,看到的都是表象,她其实是“女汉子”类型,温柔贤惠诸类词汇与她无关。甚至她说,“女性喜欢的,她几乎都不感兴趣,比如做饭,比如购物,比如美容,比如养花……”
      那么她喜欢什么?
      她说对文字就是一种喜欢,并未有过理想,现在却发展到每天要埋在文字里,“做好杂志,码好文字——”
      如何放松?她笑,“累了就发呆,刷手机,或者与好友到野外疯跑一圈。”
      她不喜欢掩饰,说话不喜欢拐弯,甚至酒桌上也不喜欢推辞,用她的话说,不想装。她的好友陈彦玲对她的评价是,“倔强的人,挺拔的文!”
      倔,会得罪人吗?
      当然!
      那怎么办?她说,不能怎么办,继续得罪吧,哪怕头破血流,也比违心痛快。

    生命力量

      采访进行到这里,其实对她已经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但还是忍不住问她最后一个问题,“你的文字里,为什么总是刻画普通人的生命?”她说,不是不明白名人自带光环,自带流量。就是不能容忍被忽视、被淹没、被尘封的平凡、朴素却伟大的光芒。
      她相信,文字的力量,更相信,人民的力量,英雄的力量。她的书一印再印,就是明证,她书中的主人公,跟着她一遍遍进入各种讲堂,也是明证。
      写作的目的不是猎奇,不是博人眼球,重要的是通过具体的生命,通过他(她)的生命细节,生命故事,来解读这个时代、这个世界。人的内心,比大城市的立交桥还要复杂丰富,蒋殊的采访与写作,一定有无数次的激荡澎湃。
      我觉得,她是唯愿深入他人的内心,以足够的深度、细腻程度,足够多的生命细节,足够多的情境,创作这个时代的灵魂读本。做对的选题,让读者看到世界的辽阔、生命的精彩,让笔下的人物与灵魂发光,用勇气抵达美、用意志捍卫美,这正是文学创作的终极意义。

    李东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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