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断章

　　秋来了，带来了丰厚的礼物，一个明亮的圆月供人欣赏吟咏，仰望圆圆的明月，俯视摇曳的树影，耳听风声瑟瑟，心灵之震动而又引起我无限的悲感。今日中秋满月，而形单影只的我看起来却不“圆满”，因没有家人的“团圆”陪伴而倍感缺憾——月满人缺，中秋赏月的情味，便也意兴索然；月光皎洁明亮，而我却被浮云楼宇遮蔽，不能闪亮，浑浑噩噩，情趣无味。也许我的命运就是这样，少快乐而多痛苦，少光亮而多平淡，少铁石心肠而多愁善感，人生常常会使我感觉到一种悲哀无奈与凄凉困惑。像今夜，中秋佳节朗朗圆月，在婉柔多情的月光下，别人总是尽情享受着人生快乐，而我却孑然一身、孤零零的踱步汾河公园，仰望星空、思念亲人、望月落泪，一颗怯弱独处的心，仿若被汾河滔滔波浪发狂似地猛烈冲击，忐忑不安、颤颤巍巍，为什么？为什么？我自己也不能回答！
　　对月怀人，眼前忽忆起幼时“家人团圆”“月圆人满”的幸福快乐画面。中秋满月的傍晚，像今夜一般朗朗圆月，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相亲相爱、笑笑谈谈，四散坐家中，每个人手中拿着自己喜食的爱物，有焦黄酥脆的月饼，颗粒饱满的花生瓜子，硕大甜蜜的葡萄……那时的月亮可真圆啊，而且感觉那么明亮，照在心里是亮堂堂、喜洋洋的，满怀着亢奋激情，脸上布着欢欣笑容，依偎在慈爱的父母身旁，听他们讲故事，说趣事、聊天互动、兴致盎然，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围坐在小院里，静静等待可爱的月儿慢慢爬上来。一会儿，东方一线银白色向上冉冉升起，红霞缕缕，缭绕天空，继而皎洁的明月，一跃升腾而去，旁边闪闪烁烁的小星星，眨着眼睛、围绕陪伴在满月身边，好似一个风平浪静、朦胧缥缈的水面上，点缀着许多美丽洁净的小花朵，十分清幽可爱。
　　月亮升起来了，她那温婉多情的姿态，在长天一碧、蔚蓝的夜空高高悬挂，月光普照洒满大地、柔柔地泻在家后面的“花草园”中，如同白昼一般，十分明亮，温情滋生、爱意恣肆、那么美丽迷人、那么隐秘诱惑！一阵一阵的凉风吹拂到地面上，寒风四起，草木被微风吹的一起一伏，仿佛一个黑色怪兽张开獠牙吞噬世界，家门口的枣树虬枝被风儿吹着，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忽然“唧唧”的虫鸣声传入了我的耳鼓，在明月的照耀下，循着鸣声找去，才知道是从墙角的草丛中发出来的，但当我走到那里，那声音忽然不叫了，虫儿仿佛知道我们来寻找它，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唧唧”的叫起来了，我正想再到那里去听，但凉风习习、寒风袭人，母亲便让我们回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成眠，便想起那“唧唧唧唧”的古怪叫声，是那样凄惨的悲鸣，好像是说“完了完了”，原来虫子到了秋天，就快要被寒凉冰冻死了。犹如我们青年时代若不刻苦学习，等到年老日暮再用功也就晚了，所以我们应少时努力，行在当下，将来便不会如秋虫一般那样的悲鸣悲哀了，老之将至也不再为年少无知、蹉跎岁月而追悔莫及了。
　　月圆人满，亲朋好友趁夜欢聚、歌唱达旦，欢乐情绪让人念念不忘，而今中秋月夜，投笔从戎的我远在云南边陲某部队，站岗执勤、守疆沃土而不能与家人团圆赏月，可谓月满人缺。是夜，白日里火热的军营慢慢地归于寂静了，训练一天的战友们早已进入香甜的梦境。天青如洗，玉盘似的月亮分外光亮，照的军营斑驳树影比白昼还好看、还清洁，天空的浮云来去无定，忽而汇合、忽而散布……我登上小山岗、极目远眺，痴痴北望遥不可及的故乡太原，而此时忽然听到战友悠扬的口琴声，随着一阵高亢的声调送进我的耳膜，在婉转的口琴声中，那“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强烈落寞情结涌上心头。温柔多情的月光、哀而不伤的口琴声泻出了战士浓浓的思乡情怀，茂密的树林也在偷听着战士对亲人思念的爱语。
　　我在朗朗明月陪伴下、紧握着钢枪在军营执勤巡逻，迈着轻盈的脚步、奏响坚定的步伐。晚风阵阵掠过旷野里的树，树枝好像美妙的仙女一样，袅娜地舞个不停。粗大挺拔的树木直立着伟岸的身躯，仿佛挚友知己伴我左右、给踽踽独行的我鼓劲壮胆，勉励前行。那茂密的芦草被风吹得左右摇摆不已，这一种美幻美妙的景物，要不是在月夜巡逻，如何能够领略的到呢？温情的月光从繁密的树叶间洒下疏疏的小影，月光拂过我们的脸颊，吻上我们的热唇，在心上轻轻蒙盖上一层神圣庄严的誓言，也悄悄捎去对家乡亲人的绵绵思念，仿佛替我们预定下一次月亮再圆时巡逻执勤的时光。
　　明月升腾起来，如水银一样白，把她的光笼罩在军营之上，树林、山岗、食堂、营房、训练场、道路都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如渺茫的梦境一般，只能依稀看到轮廓。这时我们巡逻至一片坟墓地，看着那白茫茫的起伏的小土丘，在月色中显得有些阴森恐怖。正望着出神的时候，突然天空中传来一声哀鸣，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孤雁从草丛中腾飞而起，不知是因为受到了惊吓，还是为了捕虫觅食，展翅高飞去了。渐渐的月光变得暗淡起来，粒粒的星星从浮云中吐出，灿烂的星光平添了不少幽邃，这似乎在告诉我们，夜已深，要警惕！此时军营里的一切更显得寂静无声了，一切的一切都在催促我恪尽职守、警戒巡逻，不得有半点疏忽大意。忽然远处朦胧月色中，有一个黑影慢慢地走来，我们立刻警觉起来，将手中的枪紧握在胸前，径直冲向前方，大喊一声：“止步，口令！”话音刚落，对方便迅速正确回答口令，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名辛劳工作、深夜下班的女军官，心中顿时释然，互致军礼后坦然离去。
　　“月满人圆、月满人缺”的中秋往事已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但韶光易逝、岁月无情，而今物是人非，犹如古诗词所言：“况屈指中秋，十分好月，不照人圆”。瘦瘦的月影伴我踯躅徘徊，快乐似离我越来越远了，悲哀之神却紧紧地绑在心上，我不知还能否恢复从前的活泼喜乐，这大概是不大可能的了，只能求一点稍息的安慰。可这几点繁星、冷冷满月、黑暗大地、丝丝暖风、狰狞丛林、曲折小路哪个可以慰藉我呢，不禁自励自勉感慨微吟咏：月圆何妨梦中见，但愿月满人无缺……（作者：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 马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