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三一早的时候,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操着一口标准的太原西山话叫着我的小名。我问对方是谁,他说是猫虎。
猫虎给我打电话,事情很简单,他父亲尿微量白蛋白771mg/L,而正常应该是在22.6mg/L以内,ALB/CR值是507,正常值应该是30以内。基本是糖尿病肾病无疑。他一时手足无措,想起了儿时的我。
猫虎给我打电话,让我非常意外,我们已20余年未见。两天后的上午,他带着老父亲来医院,记忆中瘦小的他已经有了中年肥,虽然依然瘦削,可肚子独自挺在外面。虽然已年近四旬,却还是精神小伙的样子,一条紧身裤,一件外套里面套了个紧身T恤,脚上踩着锃亮的小皮鞋,脚脖子露在外面,笑开时依稀还有当年模样。
小时候,我有两个小伙伴,一个叫猫虎,一个叫红红,都身世可怜。
猫虎的父母很早离异,他跟着奶奶住在我家隔壁。红红父亲是警察,母亲在我们矿上上班,在她六岁那年,父亲喝醉酒后用退了弹夹的配枪吓唬母亲,没想到枪膛里有一颗之前上膛的子弹,一枪爆头。红红一夜之间成了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
那时,放了暑假,我们三人会在红红家楼前骑着一辆红色的小三轮车玩耍,阳光从树缝间穿过;放了寒假,我们会在我家的炉火上焙上几颗核桃红枣,闻着淡淡的香气,火塘里炉火通红。时至今日,我都觉得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了。
后来,我们上了初中,因为父母抓我学习抓得紧一些,渐渐和他俩疏远了。再后来,上初三时,他俩双双辍学,猫虎去了夜店给人看场,红红去了酒吧陪酒。高中的时候,我和他们完全失去了联系。
再后来,是从父母那里听到他们的消息:猫虎因为涉黑并且致人死亡,18岁那年被判了无期,去年才出狱;红红则是给人当了情妇。
我给我们肾内科医生打电话,她正在出门诊,挂了号带猫虎过去。医生看了化验单,告诉猫虎,住院治疗吧。猫虎问医生,能不能治好?医生告诉他很容易复发,因为糖尿病肾病属于比较顽固的肾病,随着血糖的高低会经常有反复。
我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猫虎却和医生说,那反复了不是又得住院?医生说,对呀,得了病住院治疗不是很正常吗?
这么多年,因为我了解猫虎的社会背景,看着他眼神中渐渐有了怨念,我赶紧将谈话打断。
对于介绍患者给医生,介绍医生给患者这种事儿,我一直是非常谨慎的,因为我在医院上班,一旦我介绍的患者有一例转化为医闹,我以后就别再想找人看病、咨询问题了,谁还敢再给我介绍的病人看病?
我一看这情况,赶紧和猫虎说,要不你带上你父亲再去其他医院咨询咨询,得了病多看几个医院,多听几个医生的意见,总是不错的。
之后,我将他们送到门诊广场,目送着他们离开。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猫虎再给我打电话,我看着“猫虎”两个字不停地闪烁在屏幕上,想了想还是没有接。
我曾经有两个小伙伴,一个叫猫虎,一个叫红红。
王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