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版:往事

屋檐下的灶台

  每到吃饭的时候,很容易就想起小时候母亲煮饭时的情景,由不得一阵心酸。
  我家祖籍垣曲县老城关,日寇侵垣时敌机一阵狂轰滥炸,我家房舍就被夷为一片废墟。全家人只好离乡背井,外出逃难,土改时落足华峰村,分得一座东厢房和若干亩土地,定居下来。
  那时农村盖的房子大都很小,我家的厢房长不过九米,宽不过二米,窄小而低暗,四面墙壁却很厚,土坯砌起足有二尺。实际居住面积不足二十平方米,居住着我家七口人。做饭只能在屋檐下,废砖头砌起来的极其简陋的炉台,支一口铁锅,就成了灶台。
  房子出檐很短,只能遮住锅灶的一半,上面露天,三面来风,这就是母亲一年四季劳作的主战场。每天她要围绕着这个简陋的锅台,从日出到日暮,烟熏火燎顶风披日,腿脚不停地操持五六个小时。没想到这一凑合就是三十多年,连一个简单的厨棚也没能建起来。
  夏日,刮起大风,就用芦席撑两根木棒遮挡起来;下雨就用雨伞或草帽把饭锅罩住;要是太阳肆虐暑气蒸人的大热天,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任毒阳暴晒。
  日月荏苒光阴无情,这样的日子母亲无怨无悔地默默地为了一家人、为了子女的温饱坚持了三十多年。三十多年母亲在这里挥洒下的汗水,一家七口人七张嘴一日三餐都要填饱肚子,全靠母亲一个人两只手,再加上那些年口粮拮据,母亲精打细算、东挪西借,凡是能充饥的东西都找出来,奋力维持一家人的生计。草木泛绿的季节,母亲会去采摘一些野菜野果回来,经过精心加工,做成美味可口的食品。
  母亲过日子很仔细,经常说要细水长流,以防青黄不接的时候断炊。记得母亲去世那年,农村土地包干到户,夏收时我家打了很多麦子,家里已储存不下,我在楼上发现一个黑色的瓦罐,里面盛着满满一罐子小麦,仔细一看已被虫子蛀成了空壳,伸手一摸从上到下无一粒好的。当时不由得鼻子一酸,眼泪就夺眶而出。这是母亲省吃俭用,为防饥荒年积攒下来的保命粮。
  有一年腊月过了二十三家家户户开始蒸年馍。蒸年馍在副食品馈乏的年代,是农村人过年必备的主要食品,除了一家人要吃到正月十五以后,走亲访友全凭一个面疙瘩——窝窝、年糕、枣花、枣篮、花馍等,五花八门各有各的用处,各有各的讲究。蒸馍用的大锅、笼屉只有个别人家有,要提前预订,母亲准备就绪,就差一块笼布。笼布本不是什么值钱物件,但是家里也没有。母亲在前一天就差我去借。我整整跑了一晌,跑遍了半个村子,没有借到一块笼布。母亲只好临时毁了一个床单,以解燃眉之急。
  随着我们兄弟姐妹的长大,居住问题已成为家里的当务之急,母亲为此心急如焚寝食难安。一天终于下决心择址建房,在准备木料砖石过程中,要增加很多人吃饭。帮忙的人都是亲朋邻友,不要报酬总要吃饱肚子,有时甚至多达十几个人吃饭。父亲在供销社上班,每天准时吃饭,撂下碗走人。对他的工作认真得不能再认真,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不管母亲再忙再累从不过问,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撒手掌柜”。家里母亲一人操劳,每天累得腰酸腿疼,经常到了晚上痛得不能入睡。由于超负荷劳动,体力严重透支,母亲终于支撑不下来,一天竟晕倒在锅台前,邻舍有人请来医生,经过打针按摩才苏醒过来。后来才知道母亲当时患的是脑血栓,西医通常叫脑梗。经一位老中医精心调治,身体才逐渐恢复过来。
  曾经屋檐下的灶台早已消失,惟留下那些让人心酸的回忆。

王华文(垣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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