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版:艺文

大路朝天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然而,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的手头宽裕了,却感觉道儿越来越窄了。诸般车辆的增多,使得“各行其道”这件原本合情合理的事,实现起来也有了困难。
  2001年我们实习的时候,每天都要骑车往返于坞城路的两端。省城的汽车不算少,但街上穿梭着的主要还是自行车。103路电车拖着长辫子慢吞吞地蠕行在前,大群的骑车人悠哉哉地徜徉于后。谁都不必着急忙慌,反正肯定能准时抵达就是了。赶上周末,我常和老戴骑车满处乱转。也不必担心走错,反正大方向没差,七拐八绕总能到目的地去。无论上哪儿,都很容易找到存车处。车子往里头一支,就有拎着一大串存车牌的大爷或大妈走过来。车牌好似书上说的虎符印信,同号的两块,一块拴在车把手上,一块交给存车的人。只要几角钱,就断无丢车之虞。其实吧,我俩的车是标准的“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顺手撑在路边就是。煞有介事地上把锁,也不过是走个防君子的形式。即便是碍着了哪位的道儿,搬动一下也不怎么麻烦。
  有一次,我们骑着车一路向西,不知怎么就走上了一条刚刚修好的马路。50米宽的大道,偶尔才有一辆汽车不紧不慢地从身边过去,让人有点“稳泛沧浪空阔”的感觉。够多少车并行呢?因为还没画标线,我和老戴算来算去也没弄清。后来才知道,这就是刚刚通车的长治路。“这么宽,宽得简直奢侈!”“已经有滨河东西两条路了,还要平行地修这么一条,简直没必要嘛!”我和老戴嘬着牙花感叹道。而数年后再次途经这里时,才发现那曾被我们认为永远也填不满的大道,已经被车流完全充塞、变得不堪重负了。“还是太年轻啊!”我们面面相觑地对望着,再也没有了骑行于斯的念头。
  好在我的小城还没有堵车的现象呢。于是十年前买车的时候,三厢、长轴距、准B级这些个概念,就成了我们这批人的首选。有了私家车,省城几乎可以算近在咫尺,但除非必要,我是很不乐意开车去那边的。朋友问为什么,我毫不犹豫地告诉他们:“一怕堵车二怕停!”有一次我从省城回去,下午六点时跟家里汇报,说已经到青年路口了。晚上七点半,妈妈不放心地再次打电话过来,我无奈地说还在青年路口。一个多小时前进20米,紧踩着离合器根本不敢分神,就怕碰上不厚道的朋友“加个塞”。等回到家已经九点多了,两脚往热水里一泡,肿胀酥麻、酸而不爽,别提有多难受了。至于停车?2012年毕业聚会的时候,我顺着南内环大街遛了个来回也没找到车位。扶危济困的班长叫我把车停到他小区里,总算是解了燃眉之急。然而去了才知道,那里停车竟然如此逼仄。路两侧已经完全停满,中间倒是空着一溜,可我要是停这儿别人怎么走呢?班长说没事你就先停着吧,明天一大早咱就出发,保证在别人挪车之前动身就是了。于是我整晚都支棱着耳朵,万一没听到闹钟,那一栋楼的邻居可谁也别开车了。
  小路堵完大路堵、省城堵完小城堵。最近三五年,连我们这车位一向富余的地方,停车时也经常需要“见缝插针”了。要开车出行就必须“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先假设目的地有车位,至于到底有没有,您就慢慢求证去吧。大街上划定了泊位,乱停乱放就是罚单伺候。然而这样一来又有了新的问题:泊位往往挤占了原本的非机动车道,稍有辆车停得旁逸斜出,骑车的人跟开车的人就得抢路。经年累月下来,各种“路怒症”的新闻屡见报端,谁都觉得自己挺着急,谁也觉得自己挺委屈。现在买房,车位的售价赶上甚至超过车价也不奇怪吧?即便如此仍然供不应求,无它,唯车多尔。
  既然生活已经不再是从前那种生活,路便也不能再是从前那些路了。于是到处改造新建、拓宽延伸,条条大路、层层桥梁交织成网,公交有了专用道,地铁和轻轨也已经提上了日程。可大伙儿还是觉得意犹未尽:“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各行其道、永不阻塞呢?”
  太太这么问的时候,我正把车靠在路边,满头大汗地翻着手机导航,极力寻找着立交桥的正确匝道。语音提示前方车流缓慢,可要绕过去似乎也不容易。折腾了一番以后,我干脆把手机一撂,继续开车向前。她问我:“这么堵,你不嫌慢吗?”
  我头也不回地道:“急什么?心宽点儿,这路自然就宽了。”

在水七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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