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舅给外婆过寿那天，小刘第一次见到在城里当局长的堂舅。母亲的话似乎在耳边响起：“人多的时候，不能叫堂舅，一定要叫局长。”
　　不一会儿，一辆豪车停在了外婆家小区门口，一看派头，小刘就猜到是堂舅。堂舅看起来意气风发，迎面走来，远远就伸出了右手，小刘赶快把上身往前倾，激动地伸出双手。堂舅走到了小刘面前，同时伸出了左手，越过了小刘，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旁边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局……”小刘只好把“长”字憋了回去。为了避免尴尬，小刘假装挠挠头。后来，听说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是一个大领导。
　　第二次见堂舅，是外婆去世的时候。由于小刘在城里上大学，最终拗不过母亲，这事儿又落在小刘身上。葬礼的排场很大，走的时候，堂舅一个个握手道谢。面对迎面走来的堂舅，小刘伸出了双手，可堂舅走过来后，直接略过了小刘，紧紧握住了旁边大肚子中年人的手。和中年人又是握手又是拥抱，就像好久没见着的兄弟。小刘收回了双手，默默地回了学校。后来才知道，那个中年男人，是市里的官员。
　　后来，听说堂舅要下乡，村里沸腾起来了。要是堂舅能够在谁家落脚，吃上一顿饭，能不被大伙儿高看一眼，光吹牛都够吹几年了。但凡沾亲带戚的，抢着要接待堂舅，最后选在了村长家。堂舅还没有到，村长家就被各方亲戚和村民们围得水泄不通。突然一阵骚动，在很多人的拥簇下，堂舅来了，一一握手。到小刘的时候，突然旁边有人大喊一声：“老哥，您回来了。”原来是乡长来了，堂舅忘记了小刘，转身握住乡长的手，寒暄去了。
　　有一年，堂舅突然来到了小刘家。小刘母亲很高兴：“这是我嫁过来后，你舅舅第一次来咱家。”于是杀鸡宰鱼，瓜果蔬菜，热情款待小刘的堂舅。临走时，母亲把年底唯一腌制的两只火腿给了堂舅。堂舅热情地伸过手来：“没想到我侄子都这么大了，有出息了，以前都没有见过，来来来，握个手。”“我手上沾满了猪油”。小刘不好意思地说道。以前握手的情形历历在目。“怕啥。”堂舅话还没说完，紧紧握住了小刘的双手。
　　堂舅走后，小刘看着沾满猪油的手，自言自语道：“握了三次手都没握上，这次却主动来握了，沾满油的手也不嫌弃了。”
　　“这个当官的啊，听说去年就退休了。”旁边看热闹的几个人议论道。

□陈俞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