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国画家张翔洲的书画作品,经常会想到著名版画家力群先生的一段话:“翔洲是天赋加勤奋的青年画家,他的作品赋予真情实感,充满人性的温情,其用笔用墨洒脱自如,形象严谨生动,做到了以形写神的境界。”力群先生的这段话,说明他对一位年轻画家的人品与画品作了多角度、客观性的中肯概括,也可以看到一位老艺术家对年轻画家的激励与期望。
我与翔洲是忘年交,且交往多年,从他面对自然、面对社会、面对自身、面对笔墨的态度,可以体味到他对理想的追求和对信念、对情致价值的坚守。
翔洲画作的分类,可谓广泛。单说人物画就涉及从古至今;以写意为主,兼以工笔。他善于从多系列、多角度、多层次来刻画人物,用心与人物对话,将自己的人生感悟与审美理想融合,让对象活起来,更具艺术感染力。比如,在翔洲笔下,光是钟馗,就画了十几幅,幻化延伸出多视角,个性迥异的艺术典型形象,不仅让读者看到了打鬼的钟馗,还看到了打鬼之外的夜读、生病、偷闲等平凡人物形象的钟馗,都渗透了他对人性剖析的深刻的爱。他知道,用对当代人的观察视角去刻画古人并非易事,需从不同中找到相似,从相似中去寻觅不同。他从钟馗身上不仅看到人物震邪的威慑力,更看到人物内心的爱憎分明。但是,因翔洲内心的单纯与善良,在表现古人于封建社会客体制约压制下追求自由的本性方面略显逊色。
在翔洲的《屈子投江图》中,表现出“宁赴湘流”,决不“蒙世俗之尘埃”的屈原。画面中,屈原在吹老汨罗江水的秋风中,怀爱民之心,恨朝政之腐,不畏牺牲,昂首抱石,怒目自天而降直冲江水,动态有力的线条与部分泼墨烘托了背景和人物殉志的悲壮氛围。整幅画面通过人物动态、怒目的眼神、狂卷的秋风、手抱的石块等多个细节,高度集中于主体愤世之情恨之中。创作出这幅画后,翔洲曾遗憾地对我说,人物脸部的神情专一相对突出,而对民之爱与对皇权之恨相互交织的复杂内心的表现挖掘还需深入。但我认为此画在艺术上有可贵之处,因这幅画在细节上出色的神韵营造,以及翔洲在整个画面构图和动态处理时用的投江、抱石与以往画家有所不同。这幅画曾被成都大学的语文考题选用,在论述题中让学生比较傅抱石、徐悲鸿和当代画家张翔洲所画屈原作品的细节处理。
翔洲另一经典作品《词人李清照》被多人评析其画风脱俗清新、高雅宜人,实为佳作。画面中女词人李清照迎月于画面的左上部,手握诗卷,扶裙仰望圆月,月与人物的头肩部相接,脚旁是一方青石和几枝傲放的菊。右上部用淡墨拉开间距题写“词人李清照”,与画面中空灵的月光相呼应;其词《渔家傲》则密集写于右下方众菊丛中。这首词气势雄伟,视野开阔,涵盖了女词人对忠贞爱情的向往自由,以及“欲将血泪寄山河”的反击侵略、关念故国、故土难归的悲壮情怀。画面上,翔洲把女词人形象做行进状态下的动态处理,置于左上角的皓月之中,顶月迎风,大有奔月之势,头部侧影仅用单线数笔勾勒,显现人物之美。淡墨与少量工笔互映,勾画了一幅以菊喻人,以月烘志的凄美之景。他说,此画完成之后,他在画前呆坐到朝霞刚刚升起,拉开窗帘,对镜自言:你试图突出人物美与善,可词人的抗争神色又在哪儿呢?你还没有深进去,没有!
翔洲经常做这种画后的反思。第二天,他给我打来电话,表达了他要争取更多时间与空间,在学养与积累上多加努力的决心。但他的时间太少,社会压力也很大,在省里的美术界身兼数职,加之其它社会职务,使他分身乏术。
“一闲堂”是力群先生晚年迁居北京前给他题写的书斋名,在紧张的工作与创作中,面对现实与理想,翔洲开始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思考。他曾约我促膝长谈,我想到了易经中的一句话:“夫少者,多之所贵也。”意思是说,凡事以少为贵,少才能得到更多。
那天晚上,我们喝了不少酒,我赠他一幅书法:“无”。上面注写了一段话:“无,是更高层次的自由。心经有无苦集灭道之句。”翔洲趁酒兴,即席吟诵了他所写百余篇诗中的两首写酒诗及自由诗《无》。“人间自有无心事,把酒看花已成翁”,浓浓的诗情,沉浸于陶醉的清醒中。
吟诵过后,他扶着我返回居室,一起站在他送我的国画“幽情若梦”前。画中两位高士一位拂琴、一位听泉品曲,我和他似乎听到溪声中回响的琴音……自那之后,他谢辞了许多社会应酬,做好本职工作之余多争取一些难得的时间和空间,回归自己内心的向往。他的画作多了起来,而且还写了不少的艺术评论。我欣慰地赠他《翔洲一瞬》以留念,也常叮嘱他挤时间多读历史、哲学、文学等经典著作,多亲近大自然,去多层次地接触社会、多闻泥土的芳香。以后,偶尔看到他画的写意儿童画和动物国画狗,无论从结构还是形象,都很美!
□郑学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