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版:往事

乡村大夫抢回了我的命

  大姐常打趣说,要不是她,我也许在40多年前那个初冬,就告别了至爱的亲人,至美的世界。一晚跟母亲闲聊,无意中又说起了这件事。
  那是我刚过完一周岁生日,由于感冒引起了急性肺炎,起初喝了点儿药看着没事了,殊不知,两天过后病情竟加重了。惊恐的母亲赶忙央大姐去请王大夫,王大夫是村卫生所的大夫,家传中医,西医也通。他面和心善,村里大人小孩儿有个小病小疾的,随叫随到。
  王大夫随着大姐匆匆赶来我家,他边检查边问母亲病因病情及用药情况,接着打针输液双管齐下。观察了几个时辰后,王大夫和母亲商议要去接他的老师孙大夫会诊。
  此时已是黄昏,天阴沉沉乌蒙蒙的还飘着细雪,星星洒落的小雪粒给即将到来的夜增添了些亮色。两个年轻的堂哥听说要去接孙大夫,披上棉衣一路小跑去邻村搀来了70多岁已退休的孙大夫。院里的大伯大妈们都紧张担心地挤在我家的小屋里,大家好像把空气吞没了似的,小屋显得更小更闷了。
  孙大夫进屋径直走到床前,撑开我紧闭的双眼看了看,又听王大夫耳语了几句,诊断了一番后重新调换了液体。此时的小屋一片寂静,静得连滴液体的声音都听得清楚。一刻钟,一个钟头,两个钟头过去了,一屋子的人神色凝重注视着输液管,生怕它会突然停止了嘀嗒。孙大夫为了缓解极度紧张的气氛,问母亲有几个孩子,几个女儿,这随意地拉家常,在大家听来,无异于暗示了一个不祥的信号。
  此时大家心照不宣,悲伤疼惜的情感在小屋里聚集膨胀,沉默使屋里的空气更加凝重了,谁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孙大夫小声交代了王大夫几句,又安慰了焦灼不安的母亲两句,由两个堂哥搀扶着送回家了。
  冬夜来得很快,屋外漆黑一片,雪粒无拘无束地越来越大,冷风不时地从窗隙门缝偷偷钻进来。母亲坐在床上,面容苍白,双手紧紧把我搂在怀里,难过得连话也不会说了。
  大姐那时十三四岁的样子,她紧挨母亲坐着,抓起我的小手,不停地叫我,逗我,说给我买糖吃。突然,我连说了两个含混不清的“疼”或是“糖”字,屋里的人全都震惊了。那时我虽已整整一岁,但嘴笨的连个妈妈也不会叫,王大夫惊喜地告诉母亲没事了。屋里的人七嘴八舌地向王大夫确认了这令人兴奋的好消息后,大家才松了口气,屋子也仿佛一下子敞亮开来,大家一边宽慰母亲一边低声祈祷着。
  母亲也是后来才听王大夫说我那次病得好险,能转过来真是福大。母亲说完,我心里涌起无限的感激。感恩我慈爱的母亲,感恩我亲爱的大姐,感恩两个悬壶济世的仁心大夫,感恩善良的婶婶大妈叔伯兄长,感恩40多年前的那个初冬,还有那个飘雪的黄昏。

 郜黛雅(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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