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收拾家”早已成为一种传统习惯,翻箱倒柜、洗衣拆被、刮墙抹灰、扫院清晦……一派除旧迎新的热乎景象,好不欢喜。每到这个时候,我总会整出一些“旧家什”,让人不由自主地回味从前而不能自拨。
旧饭桶、铝饭盒、洋瓷碗……这些昔日的“老朋友”竟然还在犄角旮旯里,低调地、静静地、纯朴地、本色依旧地等着我回来。此时的我,哪还顾得上蒙尘已久的“脏兮兮”,如获至宝地一一摆放出来仔细端详,与它们一一对视时,一幕幕往事清晰再现……
“小饭桶”绝对是我家的功臣。它是我与母亲常用来给父亲往工地送饭的主要工具。那时父亲为了养家糊口,常在砖窑赤脚裸背地“扣砖”“背砖”,早饭与午饭都是由母亲做好,让我去送,亲眼目睹了父亲艰辛挣钱的场面,我深刻体检了什么是“含辛茹苦”。在汗与土的相互映衬下,父亲被打扮得土眉土眼,每次看见我去了,总是笑呵呵地说:“肉蛋来了?”边说边劈两根枯枝条,简单整理一下当筷子,呼啦呼啦地吃起来。他尽量地快吃,生怕耽误他干活,生怕耽误我上学,吃完便撵我快回……这个“小饭桶”见证了无数个类似的场景,也陪伴我度过了大半个童年,更成了我家重要的送饭工具。
“铝饭盒”印象里是比较“高档”了,能用上这种饭盒也算“洋气”了。在我的记忆里,我用过两个,第一个是我考上县一中,父亲为了隆重表彰我,给我买了一个铝饭盒用于住校就餐。另一个是我考上了省中专,寓示着我将吃上“供应粮”,端上“公家饭碗”,父亲狠狠心在村里演了一场电影,又给我买了一个新饭盒,为他的儿子撑足了“面子”。
父亲总是闲不住,只要是有挣钱的活儿,不管脏累,他都干。我暑假期间,也为了报答父亲的恩情,我就把这种“洋饭盒”带回去,用它给父母送饭,也算在其他工友面前给父亲“长长脸”。当时也确实有不少人羡慕他,说他“鸟枪换炮”了,他总是发自内心地笑。但,我深深地懂得父亲的内心,我考上县一中,取得好成绩才是他真正自豪的地方,这种精神食粮一直支撑着他,也激励着我,经久不衰。
“洋瓷碗”是那个年代我们住集体宿舍的标配,也是家长们担心孩子吃不饱的象征。在这个大碗里,盛满了父爱与期盼。那个时候,我正长身体,父亲生怕我省钱而舍不得吃,就专门与母亲在家里烤“柿子窝头”与“两面烧饼”,专程一周一次地往学校送,要求我每顿饭“洋瓷碗”里必须多一个“窝头”或“烧饼”,连续三年风雨无阻,从未间断。
他每次来,我都有预感,他每次走,我都要偷偷地跟在他后面望着他渐离渐淡的枯瘦背影,然后泪流不止,而学习的劲头也随着翻倍。我与父亲总是那样地心有灵犀,我刚“缺粮”,他就准来,他一来我准有预感。那时望父的预感、学习的信心、送父的泪目都是情不由衷、难以控制的,这种天然的情感让我沉迷一生却无法弄明白缘由。
一物一故事,一事一牵魂。老家的老物件都承载着家风、记录着家事、讲述着家千秋。每逢新年,我们驱除的定是污尘秽气,留下的定是警世醒言,迎进也定是新春新风。那些“老家什”,样样都是父辈与我共同经历的“宝贝”……
刘林松(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