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君家在晋阳湖畔，早就盛邀我全家二月初二到他家中做客，一起去看焰火，我欣然应允，心底里憧憬着略显复古的观火场景——看红火的同时，走访一下当地的亲友。相聚饮茶畅叙，偷得浮生半日闲。早早吃过晚饭，相跟着向焰火点移动，身边拥堵着匆忙赶来无法停靠的车流人流，那是遥远的仿佛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与我们毫无干系。一路谈论着晋阳大地曾经的辉煌与沧桑，再聊聊“如梦晋阳”实景剧选题“水灌晋阳城”这一时刻的意义……
　　我们从东北角入晋阳湖公园，沿湖东岸慢慢向“如梦晋阳”靠近，不时环望四周——西山隐在暗夜里不见踪影，山脚横着几列长长的灯光带，东、北有危楼高耸，窗口漏出的灯光直直地纵入天空，灯光括出的浩荡空档，就是墨色如漆的晋阳湖。沿湖围栏边已挤上厚厚的几层人，均翘首以待。
　　走到湖腰部位站定，顺着人群惊呼的方向望去，南方天幕中如转动起万花筒，无数点凌乱的彩光，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转出昂首盘旋的巨龙、展翅腾飞的彩凤，垒出厚重的城墙垛口、飞架的晋阳桥……无人机构图叙述着这片土地的历史与现代，图腾和传说……我很久没有仰望星空了，此刻静静地站在背面，如翻看古书，需要从右向左读，才能读懂“如梦晋阳”的真迹……
　　突然从南方的地平线下射出几粒身驱微小的火光，拖着长长的尾巴冲上高空，瞬间爆燃膨大，绽放出几环硕大的烟花，一环扣着一环，发出轰轰的巨响，照亮了夜空，“唐风晋韵山水晋源”二月二民俗文化系列活动的压轴戏正式开场。
　　活动在湖东南和湖西两处布焰火点，争相斗妍。时而南岸有一小团火光缓慢升空，发出沉闷孤响，在高空炸出一圈硕大的烟花，烟花在空中短暂地定格，如种子纷纷落下，即将熄灭之际，就有另一粒火种冲入火圈挽救，接力炸开另一圈烟花撑起场面。时而西岸有五六粒火种，摩擦着空气，发出尖厉的呼啸，一起冲向高空，几乎同时爆燃，烟花高低左右圈圈相扣……时而无数火种在低空速爆，响起密集清脆的鼓点，地上如长出一带矮矮的发着光芒的灌木丛；时而爆燃出一大片红彤彤的天幕，引得人们纷纷惊呼，是不是着火了；红光映衬出无数团白色硝烟，滞留在空中久久不散，逐渐迷茫了天际，燃放点如罩上朦胧的薄纱，金戈铁马里生出了一派婉约……
　　不是南岸压倒西岸，就是西岸压倒南岸，目光来回在两点间切换，扫见几道昏黄的线条，画出几层飞檐挑角的楼阁，孤独地浮在半空，程君解说，那是太山上的“望都阁”。我就想那些有幸站在阁上居高临下观火的人们，是否涌起曾国藩所拟的一副对联的意境：五夜楼船，曾上孤亭听鼓角；一樽浊酒，重来此地看湖山。经过一阵最密集的爆燃，星火熄灭……
　　漫步着回家，继续对坐品茗，静等地图上的拥堵红线消逝。我们追忆起相似而又各有地域特色的童年，谈论着牛、羊、猪、鸡以及狼、蛇共存的那些岁月……回味着父母亲日记里的文字，似在读着人生的散文诗……

□刘文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