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秋,高中毕业后的二姐响应国家号召,与同班的几个女同学插队落户到了阳曲县的伙路坪村。转眼到了第二年的春耕备肥时节,生产队派工从村外粪窖往地里送粪肥,这活儿苦累不说且又脏臭,本来队里没打算给插队女生分配,且当地风俗也无需妇女下地干苦累活儿,但有股子倔劲儿的二姐为更好地接受“再教育”,与同来的插队女生商量后,主动请缨担粪桶,要在广阔天地里一展身手。
伙路坪村的耕地大多在山坡上,有的田地小路崎岖不平,连小驴车也上不去,送粪肥只能靠人挑肩担。于是二姐她们一改世俗,毫不犹豫地提起粪勺,担上粪桶,直冲备肥第一线。
二姐回忆到,当年她们这些城市姑娘虽然并非娇生惯养,插队山区也半年多了,但干如此繁重的体力活还是第一次。刚开始担起粪桶洋相百出,身体强些的尚能挑起来走上几步,但步子不稳,粪桶来回晃荡,粪汤洒的满地都是;身材瘦弱的,担半桶,那也是两只手端着扁担不敢放肩上,一摇三晃的,看着都难受。勉强把粪肥担到地里后,还得再用粪勺舀出来,一勺勺地、均匀地浇在地里;女孩子们不仅要忍耐难闻的气味还必须跟上社员们的节奏,边浇边走动,一天下来,人累得腰酸腿疼,红肿的肩膀连端碗的力气都快没了,且浑身上下都是难闻的气味。刚开始干完活儿回宿舍后,硬支撑着身体用肥皂洗了一遍又一遍,总闻着身上有一股去不掉的大粪味。后来担粪次数多了,味觉也就习以为常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炼,二姐她们终于适应了这项苦累活儿的强度,社员们也亲切地称呼她们为“铁姑娘”送粪突击队,如同今日“女汉子”的称呼。
备肥的日子即将结束时,县里通讯组的记者下乡报道春耕生产的进展情况,看见挑粪姑娘们挽起裤脚干得正欢,便拿出相机为她们拍下了这忙碌而热烈的劳动场面。
记者的突然到访,反让姑娘们有些难为情,照片中的左四即为我的二姐,她正拿着粪勺舀粪,看见镜头后停下手来羞涩地把脸扭向了侧面,而其她姑娘们也都显得局促腼腆,许是刚见世面的缘故吧。
在做图片标题时,记者征求二姐她们的意见,感觉“铁姑娘”的叫法普遍,时值春暖花开之际,二姐便想到了毛主席的《咏梅》,从中撷取了“春来俏”三个字为题,于是以《“春来俏”送粪突击队》为标题,在县里的工作简报上进行了图片报道。
后来,当了教师的二姐对这段挑粪经历久久难忘,她常对学生们说,生活中最苦最累的活儿是最好的教材。如今她仍与两个插队伙伴儿时常相聚公园,悠悠岁月让“春来俏”的挑粪桶变成了“老来俏”的广场舞。
彭庆东(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