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2021年度“赵树理文学奖”获奖作品展示 孔令剑诗歌作品集《不可测量的闪电》节选——

　　获奖评语
　　《不可测量的闪电》是一部有想法、有作为的诗集，凝聚着对世界、生活、时代的思考，以及个人体验与时代背景的交错和沉浸。蕴含着历尽人世之后的顿悟和升华，从中可见作者对人生的认识所达到的深度。它体现了一个声音宽广的诗人，在他开拓的诗意空间里的游刃有余，作品富有张力和质感。
　　《不可测量的闪电》由《诗刊》社列入“第35届青春诗会诗丛”编辑出版，收入诗歌新作59首，及长诗《声音或最初的世界》最终修订稿。
　　诗集中，孔令剑延续一贯诗歌艺术的哲学性或精神性书写，在与现实生活、时代主潮的隐秘、深刻对应中，构筑出极具个人特色的诗歌世界。人的世界化与世界的人化、传统的诗意追求与现代的创新探索在其中同时发生，显现出诗人清晰而深刻的诗学思考和强烈而坚定的文学担当，在全国诗歌风貌尤其80后青年诗人中独树一帜，是其走向成熟的阶段性标志之作。
　　在这一作品中，最有分量的无疑是长诗《声音或最初的世界》，全诗3个单元、540多行，洋洋洒洒，一泻千里。全诗把“声音”本体化，视世间的一切均为声音的化身，把声音“世界化”，或把世界“声音化”，令人惊叹。
　　找到声音与所写事物的合理的契合点，把“声音”具体化为众多具体而各异的事物无疑是有难度的，而且对应、比附精准深刻，足见其致思之细、之专，从中也显示出诗人是一位有着宏大目标追求的现代诗者。

　　1

　　声音说：
　　我贯穿于万物
　　只有你除外

　　我是三原色之四
　　五行之六

　　我的温度高于火
　　低于冰

　　我的密度小于空气
　　大于黄金

　　2

　　声音说：
　　我有我的颜色
　　它是五光十色

　　请你记住我的颜色
　　我有我的四季

　　春天：
　　声音复活
　　万物屏住了呼吸

　　夏天：
　　声音昏睡
　　在布满省略号的水中

　　秋天：
　　声音成熟
　　只有风在四处奔走

　　冬天：
　　声音死去
　　雪花为此重回大地

　　3

　　声音说：
　　我是毒药
　　你是哑巴

　　哑巴沉默不语
　　他正在忍受
　　语言对他的伤害

　　声音说：
　　我是哑巴
　　你是聋子

　　聋子沉默不语
　　他正在享受
　　语言对他的抚爱

　　声音说：
　　我是聋子
　　你是瘸腿的风

　　风沉默不语
　　他正在努力
　　擦拭天空

　　声音说：
　　你要跟随我
　　应该像风一样

　　风和风的爱情
　　总在空中进行

　　声音说：
　　你要模仿我
　　应该像风一样

　　风有风的骨骼
　　它同时是风的内容

　　声音说：
　　你要翻译我
　　应该像风一样

　　叶子对叶子的翻译
　　只有风知道

　　声音说：你要诅咒我
　　应该像风一样

　　风和风的较量
　　总让无辜者受伤

　　4

　　我是翅膀
　　你是死亡

　　我是死亡
　　你是遗忘

　　我是遗忘
　　你是轰响

　　我是轰响的夜晚
　　而你是沉默的白天

　　我是没有身体的火光
　　你是没有灵魂的炉膛

　　我是我的身体
　　而你是词的尸体

　　你在我的身体里
　　总是词不达意

　　而我在你的尸体里
　　听到了喘息

　　5

　　声音说：
　　我是你的承诺
　　你是我的指责

　　我是耳朵以深度倾听
　　你是嘴巴以快感取胜

　　我是话语要说的太多
　　你是字词总偏爱沉默

　　声音说：
　　我该如何把你呼唤
　　才能度过这不眠的夜晚

　　那水与火的呐喊
　　在这永不停息的夜晚

　　那令人无望的白天
　　在这夜晚的背面

　　那出售誓言的天空
　　在这夜晚全是窟窿

　　6

　　声音说：
　　我深入白天的内部
　　却被夜晚逮捕

　　我是白天里的纸张
　　又是黑夜里的汉字

　　我从词滑向又一个词
　　却空无一物

　　我从一行登上又一行
　　却跌入深谷

　　我从一个到达又一个
　　篇章最终却是虚无

　　7

　　声音说：
　　在夜晚
　　我被另一个我改变

　　在夜晚
　　我被另一个我替换

　　在夜晚
　　我终于完成了我的背叛

　　声音说：
　　在夜晚
　　我同时找到了我的信念

　　我的信念是什么
　　请你告诉我

　　我的自由是什么
　　请你告诉我

　　我的死亡是什么
　　请你告诉我

　　8

　　声音说：
　　我如何成为
　　一本书的封面

　　我如何成为
　　一把琴的琴弦

　　我如何成为
　　一杯水的沉淀

　　我如何成为
　　一团火的渲染

　　声音说：
　　我如何成为
　　另一个我

　　哪怕，我只是
　　另一个我的
　　侧面

　　哪怕，我只是
　　另一个我的
　　背面

　　哪怕，我只是
　　另一个我
　　扔掉不要的
　　乌云的影子

　　9

　　声音说：
　　我是我的情侣
　　我在我的暗恋中

　　我是我的敌人
　　我在我的和解中

　　我是我的影子
　　我在我的明亮中

　　声音说：
　　我是我的词语
　　我在我的释义中

　　我是我的释义
　　我在我的探寻中

　　我是我的探寻
　　我在我的断裂中

　　我是我的断裂
　　我只能回到
　　即将丢失的词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