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从前——一个80后的这些年

　　单位里有不少年过三十尚且独身的同事，却都不急，像是要把形单影只的生活进行到底，我的朋友老蔫就是其中的一个。他曾经的几段感情经历或凄美或痴缠，可惜都落了个没下场。被重点关怀了七八年后，眼看年届不惑，个人问题竟愈发归于沉寂，连之前的些微风声都消失殆尽了。
　　老蔫在大学期间就有过女朋友，并且爱得如胶似漆。奈何对方父母死活不同意，说是怕影响闺女考研，其实是嫌他的家底单薄。上班后他认识了一位眉目如画的姑娘，随即对其展开了猛烈地的追求。然而流水有意落花无情，人家对他并不赏识，只是若即若离地吊着。我们劝了百八十遍，可他是个死轴，就是听不进去，总幻想着一片真诚感天动地。但爱情不是童话，所有的付出只换来一句“你是个好人”，直接把个意气风发的小伙儿打击成了老蔫。
　　此后的老蔫陷入了某种怪圈，女朋友谈一个吹一个。虽然事业高歌猛进，但爱情一直步履维艰。交往过的女孩们都说，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感觉就像是应付过场。话传到老蔫耳朵里，他也不激动，淡淡地说还是缘分没到，再等等呗。你说这人，已经从青年组迈向中老年组了，还装什么文艺范儿呐！守得云开未必就是明月，沧海之外还有弱水三千，哪能就这么耗着呢？然而任谁着急都没用，这事儿别人替不了也管不了。
　　兴许是缘分到了，就在大家都觉着这厮活该孤独终老的时候，老蔫遇见了他的真命天女。三十岁出头，人品相貌都不错，也是个被学业和事业耽误了年华的姑娘。大家见了几回，每一次，姑娘的言谈举止都很得体，待人接物也是落落大方。最重要的一点，姑娘看老蔫的目光里，有着肉眼可见的浓情蜜意。那种纯粹而直白的喜爱，决然是作不得伪的。朋友们都说老蔫交了好运，深深地为他感到高兴。老蔫的爱情也就好像老房子着了火，呼呼啦啦地便成了燎原之势。从鲜花告白到烛光晚餐，其用情之深、程度之烈，无不令人激赏。谁说咱老蔫是榆木疙瘩，岂不闻野百合也有春天吗？看看这罗曼蒂克的能力，比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也毫不逊色啊。
　　朋友问：“老蔫，啥时候喝你的喜酒啊？”这家伙笑得见牙不见眼：“快了，快了。”既然他们两情相悦，的确不用在意一朝一夕。听说各自的父母也见过了，估计就是迟早的事而已。而正当大家静待佳期之时，忽然隐隐传来一个坏消息——老蔫，屡战屡败的老蔫、命运多舛的老蔫，再一次又一次分手了。完全地出乎意料，完全地莫名其妙。八月十五贴春联已经晚了八春了，老蔫你这是要干啥？漏底坛子装酒，你还有啥不满意的？作为他的朋友，我们都出离愤怒了。揪着老蔫二话不说先喷一顿，然后勒令他老实交代，四四六六必须讲个清楚。
　　老蔫又恢复了之前失意的样子，一绺油腻而稀疏的头发软塌塌地趴在脑门上，衬托得整个人更加落寞。“不为啥，说不到一起去。”你听这话多敷衍，前两天还花前月下，那玫瑰那红酒都是假的？“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即便人家姑娘身上还有那么点不完美的地方，你也该担待着点呗。谈恋爱都没点容人之量，你老蔫就无可挑剔？”几个朋友七嘴八舌地，都在指摘老蔫的不是。他终于憋不住了，愤懑地道：“她非要往我那套房的房产证上加她的名字。那可是我买的，属于婚前财产啊！”朋友们一时语塞，很快就又找到了解劝的切入点：“可你俩不是要结婚了么，将来都是两口子的事，分这么细干啥？退一步讲，感情重要还是物质重要？”老蔫不客气地撅了回来：“没物质谈什么感情？我之前有好几次为啥分的你们不知道？”我问：“意思不加名字人家就不嫁你了，是她自己说的还是你瞎猜的？”老蔫道：“她自己说的啊！还没结婚就这么算计我，显见她就不是为了爱情才要结婚的啊！”
　　老蔫这理论并不堂皇大气，但也不算强词夺理。因为女方的态度确实别扭，似乎很难和某些动机摘干净关系。听说现在谈恋爱都这样，还时兴搞婚前财产公证？明明谈的是情意，最后倒像是在谈一桩生意，听着就让人浑身不舒服。一位朋友总结道：“这就是现代爱情中的猜疑链吧？”我问他啥意思，他说就是缺乏互信，片面强调等量交换与契约精神，这属于典型的情感物化。末了又说：“其实老蔫你有点双标啊，人家不是为了爱情，你就为了爱情啦？”
　　老蔫说：“无所谓，继续等吧。等风来，等云来，等鸟儿飞去。”

在水七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