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在新书《那时的优雅》中写到:“最近这半年,大概算是我的至暗时刻。辗转京沪两地,一半给公司,一半给医院。日程表里画了细细密密的红线,提醒我化疗的时间到了,提醒我要申请外科会诊了,提醒我交稿的时间到了……唯独没有停一停的时间。”
人到中年,不止一次经历着人生的至暗时刻。至亲人没有告别的离开,病痛虽然无情,但至少留足了告别的机会,而没有告别的离开才更痛彻心肺;体检报告上的3+,战战兢兢去市区医院复查,结果虚惊一场,但依然记得刚拿到报告时的灰暗时刻。
身边女友的老公听信“一夜暴富”的传言,瞒着她把家里的积蓄拿去所谓的投资,那是家里辛苦存了多年的房子首付款。女友哭着说,有一间自己的小屋,哪怕再小,那是自己这么多年漂泊在外的梦想。梦想的破灭,拖后腿的老公,那个时刻她甚至觉得干脆全家来个一了百了。
中年时光,似乎随时要迎接人生的无常、无奈,却要硬着头皮顶上。平常的日子,偶尔也会突然心悸,什么时候这无常之事又会找上门来。但每天一睁眼,这口气还在,日子依然还得过下去。
面对人生的至暗时刻,李舒说“写作在这时,成了至暗时刻的光”。她用写作救赎自己。一生优雅的杨绛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遇上非人的遭遇,被剃了阴阳头,当天晚上她就自己做了一顶假帽,第二天戴着去买菜。被罚扫厕所,杨绛把厕所打扫得亮堂白净,然后躲进厕所读书,阅读是她引领自己走出至暗时刻的方式。上海滩最后一位名媛唐薇红“文革”期间,产业被合并,房子充公,丈夫患上癌症。在丈夫下葬的晚上,她关紧门窗,穿着毛裤,在公寓冒着风险放了一次密纹唱片,一个人跳了一曲华尔兹,这是沪上最后一个名媛救赎自己的方式。
过两天再见女友,她正在为不知第几次的搬家指挥着家里的大大小小。女友说,拖地是她把自己从至暗时刻拉出来的方式,一遍遍地擦,把平时懒得搬动的各个旮旯都擦一遍,一身汗一出,所有的不快在这机械式的劳动中化为乌有。
谁没有人生的至暗时刻呢!曾经无数次觉得处于崩溃边缘的学生时代,最多也就是考试的失利,但总有无数次的考试来填满这次的失利,这点至暗时刻与人到中年的一地鸡毛相比真的无足挂齿。而人到中年的至暗时刻却没有那么多的再一次来填满,或者很多时候是最后一次,但只要呼吸还在总得硬着头皮往下走,走着走着也就离阴影越来越远。有点阿Q,但挺好用。
□黄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