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版:子夜

做个不精致的女人

  被借去机关写材料,从小镇一隅去到中心地带的政府大楼,在我,已成了一年一度季节性的工作。因为去了又来太过频繁,机关里的女人们也便把我当成了熟人,常常好心给我做指点。
  今年春天亦是如此。刚去的那几天,天气阴冷,无论男女,大家都把自己严严地裹在或黑色或蓝色庄重的风衣里,步履匆匆,那时的我还不算一个异类。每天在政府大楼保卫科无数机警的眼光中潇洒走过,也算畅通无阻。
  这几天天气暖和,心花怒放就有点忘了形,于是穿着宽宽松松的长裤、夹克,再系一条色彩艳丽的丝巾,在晴空下微风中飘摇,屁股后面晃荡着大大的斜挎包。我心情大好脚步轻快地踏上政府大楼步步高升的台阶,这下可好,尽管我混在一大群上班族中,还是被眼神犀利的小保安准确锁定,一个声音高声问到:“系丝巾的那个,你找谁?”
  我左顾右盼,那样明目张胆系丝巾的仅我一人,身边冷漠的目光斜斜地刺来,人们虽不西装革履,却都紧追时尚,我看到那些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不同的身材和面孔,穿着雷同的衣裳,只有我不与别人相同——我穿的是自己喜欢的衣裳,不是别人喜欢的衣裳,仅此而已。
  小保安不依不饶,不回答便不准过他这一关。我很生气,懒洋洋地说:“不找谁,我是来上班的。”
  小保安半信半疑,我趁机昂然走过。这种戏码上演了两三次以后,我彻底投降,换了正装,这下麻烦又来了——我的头发竟然是直的!问题就出在这一头直发上。放眼整个机关,无论多大年龄的女人,头上都顶着满满一头的卷发,因此刚去机关一个礼拜,就有三四个好心人提醒我该改变一下发型,我那过肩的直发实在太过老土。
  说真的,做女人我是做得太失败了,因为我有“捯饬”恐惧症。我不敢扎耳眼,怕疼;我不敢烫头发,怕热,见到满大街性感迷人的大波浪,我也曾心动想去烫它个七弯八绕,可是走进美发间,看到烫发的女人脑袋上顶着各种发卷,罩着硕大的烫发帽子,热得汗流浃背,还不敢乱动,我就吓得丢了魂。那种卷了满头发卷,再扣上一个电帽子的方法就像顶着一口巨大的热锅。总之,各种“捯饬”对我来说,无异于酷刑。
  胆怯的我,心里那个纠结啊!我怎样才能躲过酷刑、长出一头黄灿灿的卷发呢?有几次我一咬牙一跺脚,痛下决心,可是进了美发间,勇气立刻烟消云散。有一天我灵机一动:何不去淘一顶假发来戴?我沾沾自喜地把这个想法和同事说,同事的嘴角立刻拉成了八字,撇嘴说我真能投机取巧。莫非,戴了假发会影响人品?又或会被小保安霹雳一声断喝:“戴假发的,你找谁?”我吓出一头冷汗来,这种非分之想也化之于无形,看来我是真的不可救药。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干脆,就做个不精致的女人吧。好在几个月的借调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回到那个被人遗忘的小单位,在那里,我的头发可以像野草那样尽情生长,我可以穿宽松休闲的衣裳走在风中,陶醉于发丝拂面轻柔酥痒之中,像野地里的植物那样自在安然。

□卢海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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