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版:子夜

岁月你别催

  四十岁的女人该不该结婚,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因为二姐已经近四十岁至今却还是孑然一身,这让母亲觉得很没面子。在农村,倘若不是读书人,到了法定年龄会按着约定俗成的规矩,完成终身大事,过一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日子。
  二姐算个名副其实的读书人,她十六岁考入大学,随后一口气念完研究生,工作几年后觉得不够理直气壮,又回到学校旧梦重拾,拿到了哲学博士。走出校园后,二姐左脑构思小说,右脑深耕论文,成了独树一帜的大龄女青年。她如今事业上早有所成,情感上依然没有落脚点。为此,母亲常与我诉苦,说二姐总是让她操心,不像我这般孝顺。
  其实,我并非母亲说的那样。因为,我总得找一个台阶让母亲起伏不定的心安稳下来,也许,成家是最好的一种方式。老辈人眼中,让生命无休止的延续比生活理想要厚重得多,这是对人世的敬畏,也是人活百年的终极遗愿。尽管我们心有抵触,但也只能循规蹈矩。毕竟,社会的变迁隔着两代人,思想的分歧、命运的迥异,使得我们与父辈之间始终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分开得愈久,剥离的时光会愈深刻,世俗那些人情旧念也愈模糊不清。
  在二姐看来,四十岁不结婚并没有跟时代分手,她过多的接受了新潮,生活观念已经脱离了乡下人的圈子。而母亲整日与镰刀打着交道,城市的真实具象是什么样子都模棱两可。甚至于她连银行柜台外的取款机都不知道怎么使用,生活节奏犹如思想一样缓慢。
  二姐常与我说,爱情与事业就像是一块田里的两片庄稼,总会有顾此失彼的时候。坦白地说我能接受,可母亲不懂。母亲只会用断言法告诉我什么年龄做什么事,而从不分析与之无关的生活。她认为适时结婚是穷其一生都该遵循的自然法则,不可逆改,不能玩笑。春去秋来,在时光的打磨下,这样的自然法理已在母亲心里结下了深厚的根基。
  但我心疼母亲,因为她想要的还没有得到。她劳碌了大半生还在背对着黄土挥汗如雨。她的眼睛早都花了,我从南山回来,母亲站在街上等我,远远地看见走来一个人,靠近了她却不敢确定是自己的儿子。她倚在庭院外的门边上,阳光从对面照过来,映在母亲的脸上,都是一根根耀眼的白发。她匆忙的在高低柜里翻找一块裁衣时剩下的花布头,寻思半天才想起早就用来缝制口袋了。这几年就连耳朵也不再那么灵光,我们话说三遍却常常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二姐从南方回来时会带一些补养品,母亲看了总是心不在焉,人前人后三句不离谈婚论嫁。尽管二姐默不作声可心里总不是滋味,而我也慢慢发现二姐真得不再那么年轻了。
  为了生活得更有质量,二姐付出了过多的精力,而母亲也苍老了。在母亲和二姐之间,岁月正无情的刻蚀着年龄,刻蚀着她们的生命,没有由头,也不分时段。
  按理讲,到了四十岁的年龄,二姐应该是要嫁人,而母亲也该过一种安生的日子。这或许是一家人都向往的生活。可我站在母亲与二姐中间时,莫名的感到,每个人都只能顺遂自己的心愿,如同你有一日三餐里的二人世界,而我只想对镜梳妆倚栏听风。或许,那才是所谓的人间值得。
  在两情所难的时候,我常常听一首歌,岁月你别催。歌词里说,岁月你别催,该来的我不推;岁月你别催,远去的我不追。就如同我每日埋首于案几与文字之间,常常忘了回家的路,但那种感觉自然妥帖,好像春天里一朵新开的蓓蕾,花蕊渐放,一点点的晕染,悄悄的烘焙,恰如其分又恰到好处。
  说实话,在叛逆与顺从之间,每个人都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儿,有些会纠结一辈子,有些转瞬间便烟消云散。但不管怎样,阳光照进来,影影绰绰,是你的就是你的。而岁月里的每一场游走,都是对生活最真切的诠释。

□刘中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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