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位于晋中盆地的太谷,是晋商发源地,土地肥沃,河流遍布,一马平川,自古就是富庶繁华之地。
两年前盛夏的一天,我跟随一单位去太谷区采访。
心想,太谷嘛不远,顶多40分钟。车过了太谷城继续向东南,沿340国道行使,到了阳邑乡回马村,拐上一条公路,循乌马河逆流而上,向山里疾驰……
山势连绵,山路蜿蜒,过了庞庄水库,看路标,再往前走就到榆社县了。在一个叫槐树底的地方,车子停下,院子不大,顶多能放下三四辆车。一排三四间的平房,原先是杨庄小学,现在是杨庄村委会。
杨庄属于晋中市太谷区阳邑乡管辖,由大坪、槐树底、水磨坡等12个自然村组成。人口不足200户、400余口人,是太谷与榆社交界最后一个村,是乌马河上游较大的一个村。
村干部来了好几个人,市县乡来了好几个人,一番介绍寒暄,宾主坐定,有个中年人开始汇报村里“扶贫贷”的情况,他坐在房间一角,我坐在另一个角,形成最远的对角线。依稀能听到一路之隔,河谷下乌马河流淌的声响。
直到有人示意,可以提问了。“现在村子里的干部素质都这么高?”为了缓和气氛,我感慨了一句。
“他不是村里的,是县里派来的驻村第一书记。”回答让我豁然。怪不得,汇报得条理清晰、头头是道。他看上去不似城里干部考究,皮肤黝黑,穿戴平常。他叫杨川宝,是太谷区督学,派驻杨庄担任第一书记已经第6个年头。
出了村委会,我们一行走访了农户、果园、田地和农家乐。他介绍说,驻村后,利用国家政策,引导村民种植有机蔬菜、搞养殖场、办三产,帮扶村民逐步脱贫致富。向南行到水磨坡村,是杨庄最末一个自然村,这里是乌马河两个源头的交汇处。
穿过一座水泥桥,对岸山脚下一处平坦地,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养牛场。“牛春天被放养到山谷深处,到深秋才会拉回来,现在,养牛场只有少数母牛和牛犊子……”走访到此,外面突然下起来大雨,风劲雨急。那一餐简单的农家饭,有了雨的助兴,大伙都吃得欢天喜地。到我们走时,外面还飘着小雨,洗刷过的树木山峦美得透亮。杨庄自然之美,人文之美,都令人难忘。
我没有想到,这只是与杨庄缘分的起点。这次采访不久,杨川宝离开杨庄,“新两委班子老中青结合,顺利过渡,实现班子年轻化,书记、主任一肩挑。正在衔接乡村振兴……”一段长达6年的工作结束,他想写下来,记录这段不同凡响的经历。基层党建,对农村脱贫致富至关重要,对百姓获得幸福感、安全感尤为关键。一个村的风气,决定着一个村的富裕和文明程度;一个基层党支部的能力和魄力,关乎着村民能否过上好日子。
他的故事很长,有人物有冲突,有情节有思考,有细节更有执念……在他的讲述中,我一次次回到杨庄,以另外一种身份,了解一条河流的变迁,感受两岸人民的喜怒哀乐。
以前听人说乌马河是太谷的“母亲河”,脑海中只是抽象的概念,无法真切感知。当进入这段故事,河流就具象到有生命的,是会有喜怒哀乐,有温柔和愤怒,有困难和征服……一条河流,承载了无数村庄的兴衰,承载了无数人祖祖辈辈的奋斗与梦想。
《诗经》有云“民亦劳止,汔可小康。”小康,是中华民族自古以来追求的理想社会状态。也是每一个驻村干部的心声。
杨川宝说,书名叫《第一书记》,我说,乌即黑,不如就叫《黑马河》,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希望杨庄如一匹黑马,在致富路上,走出自己的风采。在书中,杨庄化名田庄,主人公化名杨健立。用虚构的方式,更能自由发挥,展现复杂而丰富的状态。
2021年秋,一场强降雨使山西多处出现险情,乌马河也未能幸免,多次桥梁垮塌、沿岸田地被毁。当时,我们采访小分队深入抢险救灾第一线,走访了晋中境内的乌马河、昌源河、汾河等。书中写到解决饮水、修理堤坝、治理河道、抗击洪水、灾后重建等情节,此刻仍历历在目,内心感触颇多。河流不单给予我们富庶,也有其暴虐的一面,在与自然相处中,应顺应其规律,方能和谐共生。
一条河流养育了一方百姓,一条河流承载了一段文明。乌马河两岸,以杨庄为代表的村庄,因地制宜,在党的政策扶持下,致富奔小康,日子越过越好,生活越过越美。
今日新闻即明日历史,当采访到一个好的素材,习惯性地会激情澎拜,会感动到舍不得放弃。我感恩这个职业,能够在这个变革的时代,见证日新月异,见证荡气回肠,见证人与自然的抗争与和谐共生。
巧合的是,两年之后的7月5日,《黑马河》新书首发式在太谷举行。两年时间,我与杨川宝从认识到合作,最终达成心愿。于我而言,是一个节点,是在聚焦基层农村发展,助力乡村振兴上作的一个小小贡献;是一个鼓励,是我在关照现实写作上的一次有益尝试,是对我所钟爱的新闻工作的一次反哺。
离开杨庄后,杨川宝被派驻到范村镇王公村,担任第一书记兼工作队长。
有趣的是,乌马河上游,毗邻杨庄,有个景色秀美的庞庄水库。而在王公村,也有一个居于乌马河支流象峪河的郭堡水库,当地人俗称王公水库……我相信,川流不息的乌马河,将始终滋养着两岸百姓,并继续记录下他们或平淡或传奇的故事。
□周俊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