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内安了净水器,我常去打水。这天,我又接满两桶水,左手拎一桶,右手拎一桶往回走。快进楼道时,见一七八岁的小男孩正打对面出来,刚迈出楼门一步,旋即又退回去,用身子抵住左边的门,腾出右手撑开右门,让我进。没来得及等我说声“谢谢”,他又刷脸打开另一道门禁,用同样的动作,推门、侧身,让我无障碍地进入。然后,他又小跑向前,左拐,为我摁了电梯。电梯落地,他才笑着对我说:“伯伯,您慢点!”“你家住几层啊?”“六层。”话音未落,他己一颠一颠不见了身影。
住进新小区己经四五年了,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尽管面生,但他的一系列举动却很暖心。不到十米的距离,三道门,他彬彬有礼礼的样子,让我回味。常言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小男孩无论未来成长为什么样的人,他都会是一个谦谦君子。推而及之,他的父母他的家庭,也应该是饱受礼仪浸润的懿德之人。
老魏是最早搬进新小区的住户之一,长得高高大大,生一副古道热肠。他用的白面觉得那个牌子好了,就向大家推荐,还能给出一大堆理甴:色微黄,又筋道,有麦香。冬天购买红薯,也是他先试吃后,再给众人推销:绵甜、无虫,属有机产品。于是邻居纷纷跟进购买,省去许多挑选的时间和麻烦。上学孩子的车子哪坏了,年轻父母束手无策,只见老魏从家里拿出钳子钣手,三下五除二,好了。有家庭需耍保姆的,他把自家村里的李嫂刘婶一下介绍来五六个,试用一段时间后,双方都合适满意,可谓皆大欢喜。外地发生电动车子充电发火灾的,他马上在群里发布预防视频,并且用他的高嗓门大喉咙喊道:“火灾不留情,预防要先行。火情发现早,小火灭得了。消防人人抓,幸福家家安……”哪个楼层的门闩坏了、灯泡灭了,他总是第一时间发到群里,提醒物业人员及时修理更换。后来,大家推选他当楼宇管理员,尽管没有丝豪报酬,他反倒比以前更积极了。“大家信任于我,我要快马加鞭!”他诙谐幽默,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干的。去年疫情期间,他右胳膊套上红袖章,早出晚归协助小区分发菜蔬、组织核酸检测,端上大喇叭逐单元喊人,保持一米距离排队,直至嗓子也喊哑,吃了几天下火药才好。人们逗他:“物业给报销药费了?”他白对方一眼,乐呵呵说:“自己得病不劳别人,老婆给报销了。”没事的时候,他就坐在门房,跟人唠嗑打招呼,不夜不归。一天不见他,就会有人追问:“老魏开什么小差去了?”在大家心目中,老魏俨然神一般存在。
二十多年前,我从村里搬到县城居住。当时的房子是三间窑洞,由两户分住。邻居女主是家庭妇女,带有小市民的精细算计。本来院子不大,打扫时她只扫她那边的一半,堆放东西,也好像有一道无形的三八线似的,从不逾规逾矩,也不允许我们逾规逾矩。当时孩子尚小,妻子稍早就把街门关好,可不一会儿又见大门大开,如此多次,让人很无奈。一年一场大雪早早来临,积雪厚达八九公分。我天刚亮就起床,先把院内积雪清扫干净,堆在一边,后用小平车一车一车倒往大街的垃圾池。等邻居起来,院里已干干净净。夏天,弟弟从村里拿来自己种下的西瓜、黄瓜、西红柿、茄子等瓜果蔬菜,妻子一一分包送过去。一来二去,女邻居冷漠防范之心慢慢消融。我出差期间,还主动提出帮看三岁的女儿,至今跟妻子也关系挺好。
后来,我们离开平房搬进另一个小区,单栋六层,我们住二层。每天晨起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拖布把上下步梯拖洗干净,几乎一尘不染。上下邻居都说好,并且争先效尤,还共同出资重新油漆了楼梯扶手,粉刷了墙面,成为全小区最干净的楼宇。一晚,忽听一层吵吵闹闹,还有相互推搡的声响。我忙下去一探究竟。原来二层对面的邻居找一层评理,嫌他们麻将一宿不停,影响了准备高考的儿子。而一层没理争三分,强辩道:“麻将又没开到你家里,我想玩到什么时候玩到什么时候!”我把双方拉开,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一层麻将继续玩,但不能超过晚十点,十点正好孩子放学,不能影响孩子学习生活。二层的邻居把拴在一层门口的狗领回去,以免误伤别人。一夜过后,总算息事宁人相安无事了。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抵对门。邻里之道在于理解、包容、和气。在农民转市民,市民转居民的角色变换中,一栋楼就是一个村,连栋楼就是一座城。人与人、户与户,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密切无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休戚与共。
居必择邻。
百万买宅,千万买邻。
□雷国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