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档案

　　主角：白釉红绿彩“清”字碗
　　体态：高5.5厘米，口径17.8厘米
　　出生时期：金
　　出生地：山西省侯马市牛村古城遗址南
　　藏宝地：山西博物院

　　上世纪50年代末，位于侯马市西郊的牛村古城遗址南面，考古人员发掘了6座金代砖雕墓。尽管当时考古的重心仍在牛村、平望、台神3座晋国古城组成的“品”字形宫城一带，然而对金墓的清理却不乏让人惊喜的发现。其中董氏墓留有金大安二年（公元1210年）、M31留有金大安四年（公元1212年）题记，为这几座无论形制、结构还是砖雕内容都非常相似的墓葬明确划定了时代。而M29出土的一件红黄绿三色彩绘白釉瓷碗，碗内底红彩书写一个大大的“清”字，则成为金代红绿彩瓷器开创釉上彩工艺先河的实证。
　　这件手掌大小的白釉碗沿着内壁用红彩画出两细一粗相间的弦纹，向内的弦纹里面以两条红彩细线描绘出菱形开光，开光外区填饰绿彩，内区填饰黄彩，并且饰以云纹；再以未着色的白釉漏出的宽带和绿彩宽带割出方形开光，正中书写“清”字。根据学者们的描述，白釉碗“口微敛，弧形壁，小圈足，足端平齐，在碗心与足背留有五个支钉支烧痕。土黄色胎，内外施化妆土，罩透明釉，釉色略泛青灰，外釉不及底”。虽然出土时破损为两部分，但经过粘对后主体基本完整，色彩依旧鲜艳，丝毫不影响自在线条和拙朴画风的呈现。
　　大安是金卫绍王的年号，用了3年。M31题记金大安四年，实际上应属崇庆元年。《金史》记录，“正月己酉朔，改元”。M31完葬于这一年的六月，年号已经改了差不多半年，之所以有大安四年的误书，大约与书写者及周边环境的信息闭塞有关。这时候距离大金灭国只有20年时间，墓葬属于金代晚期，因此考古人员推断，这件白釉红绿彩碗的年代下限不会晚于金代晚期。依据碗的形制、胎体釉质以及装饰风格，与长治八义窑发掘标本的开光型碗相一致，可以断定它是八义窑的产品。而八义窑的白釉红绿彩烧造年代在金代中晚期，因此它的年代上限不会超过金代中期。
　　长治八义窑主要分布在长治地区八义镇的八义、东山、南泉庄一带，是山西东南部影响及作用都比较大的民用瓷窑。上世纪50年代以来，故宫博物院研究员、陶瓷专家陈万里先生遍行各地，调查了众多窑址，发表了不少相关调查报告和论文，其中就有长治八义生产白釉红绿彩瓷的报道。1996年11月，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开始对长治八义一带进行详细调查，并且在东山村试掘了两条探沟，获得大量标本。1998年，长治市博物馆也在这里展开调查，通过对调查采集的标本分析研究，至少在宋代，八义窑便有了窑火，瓷器的烧造一直延续到明清，甚至在十几年前，南泉庄仍然有烧造。宋金时期，八义窑便拥有了纯白瓷、白瓷红绿彩、白瓷黑花、白瓷黑彩、黑瓷等较多品种，器物以碗、盘、罐、碟等民用器具和玩具为主，其中红绿彩瓷的比例占比相当大。这次调查证明了大部分传世红绿彩瓷烧造于八义窑。
　　白釉红绿彩瓷器是在高温白釉之上或白釉釉下黑彩瓷烧成之后，再施红绿黄等彩描画、填涂出纹饰，然后二次入窑低温烧制而成，属于磁州窑系瓷器装饰品种。从这件碗上可以比较清晰地看出二次烧造留下的痕迹，即五支钉支烧在第一次高温烧出后留在碗内的支钉痕，加绘的红绿彩一般会把支钉痕覆盖，再次烧制后往往会形成一种独特的美感。
　　根据现有的发掘资料，红绿彩瓷器最早在金世宗时出现。金代中期，大定年间,南北的修好使得建国半个多世纪以来的纷争时局暂时得以稳定，社会经济逐步恢复发展，百废俱兴，中原地区的民用制瓷业也很快重现生机。红绿彩瓷器的成功烧制可以说是是金代北方窑工艺的一个重要贡献，而受汉文化潜移默化的影响，在民间有着吉庆喜福寓意的红彩于是成为金代红绿彩瓷器的主色，大红大绿的传统欢喜色调广被追捧，乃至生活中的用品直到死后还要陪葬在身边。
　　八义窑红绿彩瓷的绘画以民间喜闻乐见的花、草、鱼、鸟、人物为主要内容，例如鲤鱼、瑞果、祥花、喜鸟以及传统故事，文字装饰不是主流，所书也多为劝世良言及一些商家吉言，生产作坊的用语和记号一般在器物底部。这件碗上的“清”字目前没有明确的解读，或许与酒有关。“清”有清香、清馨、清醇的意思，又有滤去酒糟的甜酒的含义。当时的民用器具上常有“清沽美酒”“清酒肥羊”之类的直白书写，也有“清风细雨，黄花红叶”的雅寄，倒是这单独一个“清”字，却给了后人无尽的品味和想象。
　　红绿彩瓷在北方地区多处扎根，同时也有了比较广泛的普及，山西、河北、河南、山东数十处窑场在很短的时间内都开始生产红绿彩瓷器，显然与民间大量的需求密切相关。红绿彩瓷的影响也波及南方，特别是景德镇。景德镇在元代时开始生产红绿彩瓷，或者施于影青瓷上，或者施于枢府瓷上，或者施于普通白瓷之上，几乎囊括了元代所有主要釉色的产品。
　　根据发掘简报，在M29出土的这件“清”字碗内还遗留有燃烧过的灯芯，碗上搁置着一件绿釉瓷盘。在碗的周围，还有一件黑釉瓷罐、两件瓷灯，以及一面铜镜和一双木箸。墓室北壁正中雕有男女墓主人像，湖石、瑞草，侍女、飞仙，吉祥的孔雀和凤鸟，构成了这个幽暗空间里的一切。清如流水或者清如佳酿，都不重要了，寻常一世，连同墓外被红绿彩勾画的世界，最终都化为一阵清风。

唐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