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70年代后期,我在地处中条山的一个军工厂里工作。每当我们这些“哪里需要哪里搬”的热血青年接受科研任务后,在动员会上争相表决心,然后拼上命也要完成组织上交给的科研任务。
有一年年底,由于我的工作成绩突出,在完成新产品研制的总结表彰大会上,荣幸地受到了工厂党委的嘉奖。当我从党委书记的手中接过奖状时,全身的热血都沸腾了,心里像灌了蜜似的,激动得双眼都模糊了。当时,在生活上还有另一项奖励,同样让我激动无比。
那时候厂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在每次开完总结表彰大会后的晚上,工厂要在厂招待所犒劳一下有功人员。没有酒,只有谁都想吃的一勺子红烧肉,外加两个白面馒头。当我把这项奖励捧在手里时,不由得流泪了,心想,要是远在雁门关下的娘在跟前就好了……
就是那年,因为我受到了工厂党委的表彰,厂里给假让我回家过年,可我为了拿下振军威、壮国威的研制任务,毅然留了下来,在生产一线过了一个革命化的春节。
当时,我们车间里有位女工,她的爱人在北京军区某部负责后勤工作。有年临近春节时,主管后勤的副厂长和总务处长找到她,让她设法通过她爱人,从部队上搞些稀罕年货回来,给职工家属解解馋。这位女工不负众望,很快就从北京搞回不少紧俏东西来。有让男人眼睛一亮的“天竹”牌香烟,有让孩子们一看就流口水的“大白兔”奶糖,还有一家人一年四季都闻不到味的带鱼和香肠。经厂务会研究决定,给每户职工和每一位单身职工,分发一盒“天竹”牌香烟,20块“大白兔”奶糖,两条带鱼,一根香肠。
领到年货时,很多人瞅着这些诱人的年货,高兴得不得了。每家每户的安排原则,就像是工厂里统一规定似的:带鱼和香肠是在春节那天的年夜饭时,按人头分块和分片吃,当然父母们的那份就都让给孩子们了。“天竹”牌香烟先不抽,“大白兔”奶糖也先不吃,在大年初一都摆放在茶几上,招待前来拜年的亲朋好友。可谁也不好意思享用,宾主嘿嘿一笑,心照不宣。等前来拜年的人们走后,父母们才把那20块“大白兔”奶糖,分发到望眼欲穿的孩子们手里,他们如获至宝,光是看,谁也不舍得吃,每天攥在手里,装在兜里都快化了,才一点一点地品。吃完了糖,还把那张包糖的纸夹在书本里珍藏起来。大人们也一样,拜年的人都走了才把那盒“天竹”牌香烟开封,抽出一支来,只吸上几口就熄灭,放着闻味解馋。
单身职工拿到年货时,一个个都归心似箭。可是过几天才放假,他们生怕那两条带鱼和一根香肠,放在宿舍里化了冰变味,就小心翼翼地把包装好的带鱼和香肠,挂到窗户外保鲜。记得我的一位室友在第二天早上起床后,着急地打开窗户一看,顿时就发疯地叫了起来:“哎哟!我的带鱼和香肠不见了!”我们俩赶快跑到楼下寻找,结果只找到了几片被撕碎了的包装纸,而不见带鱼和香肠了。我们才意识到,肯定是没有挂牢,让风给吹掉在地上,正好被路过的野猫野狗美餐了。我一看他都急得哭了,便把我的一条带鱼和半根香肠分给了他,因为那年我加班赶任务,所以没有回家过年。那时候,尽管组织上给职工家属发放的年货有限,可是大伙儿不觉得苦,因为我们不但有组织上的雪中送炭,还有同志加战友们的嘘寒问暖,所以在精神上特别富有。我们只知道一门心思地把工作干好,根本不去想自己遇上了难处怎么办,因为我们知道,到时组织上和同志们一定会帮助我们解决的。现在回想起来,我都念念不忘那耀眼的奖励和诱人的年货。
牛润科(绛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