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蕾被我们称为“楼花”，盖因一座大楼好几个委办局在此办公，出入女子多多，惟蕾蕾风姿绰约、枝压群芳，被满楼的男人宠着。
　　“蕾蕾怀孕了，三个月了。”“蕾蕾做保胎了，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到，婆婆当做天星，连儿子都不让碰呢……”满楼都是蕾蕾的消息，仿佛这位“楼花”的一行一动都牵动着整个大楼的神经。
　　有一天早晨，蕾蕾的身影出现在办公楼上，依旧穿着几个月前的那件粉红色的套裙，依旧一头乌发披肩，依旧身姿袅娜。
　　“唉，蕾蕾这次又流产了。”“怎么回事呀？已经是第五胎了……”
　　蕾蕾也不回避，当着寻问她的人笑嘻嘻的、满不在乎地说：“谁知道呢，正好好的，快临产了，肚子一疼，就……呵呵，算了，不生了，干干净净一辈子。”
　　保密局的刘姐看着蕾蕾平平的小腹，小声问道：“你怀孕时没到观音庙里烧香呀？给观音娘子烧几柱香就好啦。很灵的！”
　　档案局的陈晓萍刚歇完产假，积累了不少怀孕生子的经验。她拂拂蕾蕾的肩，爱怜地说：“傻样，不生孩子的女人还能叫女人？兴许下回就成功了呢！”
　　蕾蕾不笑了，脸上阴了上来，心里凭空就生出一坨铅，坠得要命，两团泪泡在眼里。她急冲冲地跑回办公室，嚎啕大哭。
　　“哎，蕾蕾又怀孕了，六个月了。”“呵呵，我早就知道了。她在家里成了一级国宝了，陌生人一律拒之门外，连公公都让婆婆给撵出去住了……”
　　刮过几场北风，冬天终于降下了第一场雪。尽管办公楼里温暖如春，蕾蕾还是把曳地长裙换成了长长的蓝色羽绒服，头上还戴了一顶时尚线帽。依旧那么风姿绰约，依旧那么长发披肩，只是面色有些发黄，人也消瘦了不少。
　　正在挨个单位发文件的刘姐见了，大吃一惊，关切地问：“这回你到观音庙烧香了吗？”
　　蕾蕾低头长叹，惭愧地说：“就是去观音庙里烧香，过门槛时，踩着了裙子边……”
　　陈晓萍的孩子已经开始学走路了，她每天都要把孩子带到单位，在宽敞光滑温暖的楼道里跑来跑去。听说蕾蕾的情况后，她抱着小家伙进了蕾蕾的办公室，一叠声地说：“蕾蕾呀，你这朵楼花怎么啦，一个一个的保不住……”突然，她伏在蕾蕾的耳朵上，悄悄地说：“兴许，换个人能行呢……”蕾蕾的脸猛地红到脖子根。“真的，怕什么呀，国外还有借腹生子的呢！”……
　　蕾蕾看看陈晓萍怀里的孩子，长叹着摇了摇头。
　　冬季的天好像过得很快，做完总结，又连着几个节日，有关蕾蕾的消息少了。春节后单位之间互相拜年，都没见蕾蕾的身影，仿佛“楼花”也会冬眠。当又一个花枝繁茂的夏季来临的时候，我正好与刘姐同乘电梯，见她一身靓装，新做的头发很有些蕾蕾长发披肩的窈窕样子，就不由地问起蕾蕾。刘姐借着电梯的灯光，很严肃地上下看了我好几个来回，直看得我浑身发瘆。她说：“你也问蕾蕾？今天光向我打听蕾蕾的男人有好几个了！”
　　我向她讨好地一笑，说：“怎么？关心同事不好吗？”
　　“哼，你们这些男人，没有一个干净的！”
　　她忽然愤怒起来，一反往日的温柔热情，一直到出来电梯，也没再看我一眼。
　　原来，蕾蕾又怀孕了，而且还生了。这次怀孕后，婆婆再没像过去那样宠着她，也没去庙里烧香，蕾蕾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上着班，直到孩子临盆了，才自个儿打车去的医院。这引起了婆婆的怀疑：过去又是保胎又是烧香拜佛，终于还是流产了。这次什么都没做，居然顺顺当当地生出来了，莫不是里面有蹊跷？
　　蕾蕾一气之下，辞职携子远走他乡。

□孙成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