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孩子在做作业,我在给电脑清理灰尘,不知不觉就过了晌午。老婆从学生的论文当中回过神,瞅了瞅墙上的挂钟,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呀,都一点啦?”这潜台词再明白不过了:“怎么还没做饭?”我赶紧丢下七零八落的板卡和线材,强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想当年这么长时间都足够从头组装一台电脑了,现如今?可真是老喽!
“想吃点啥?”我揉着腰问。老婆看着我笑道:“你也辛苦半天了,我做吧。”想起她的手艺,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算了,出去吃吧。”“那多贵呀!还有半碗红烧肉,白菜豆腐粉条都是现成的。”老婆就这样,甭管挣多少,抠门得很。“那也行,直接放点我炸的料油,然后酱油十三香什么的你看着加。”厨房里开始刀勺乱响,叫人怎么都没法放心:“可别炒啊,直接把调料都搁进去炖就行,别再溅一屋子油。”老婆嗔道:“赶紧收拾吧,啥也管。自己一上午弄得满地都是东西,别等会儿该吃饭了,还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说得有理,趁这个工夫,正好继续摆弄我那电脑。儿子探头探脑地问:“我妈做饭?”我不满地白了他一眼:“等着吃还那么多事!一个大烩菜,能难吃到哪里去?”可才说到这儿,厨房里就传来了一声痛号:“啊,切到手了!”我猛跳起来,差点被数据线绊了个跟头。顾不上看老婆,先冲向放药的柜子。身后是一连串的呼喊:“碘伏碘伏!”“妈,我给你捏着!爸,你倒是快点呀!”
心越慌手越抖,翻了半天碘伏没找到,只扒拉出一瓶酒精来。时间紧迫,只好委屈她了。老婆又惊又怕,根本没注意我手里拿的是什么。说时迟,那时快,三根蘸满酒精的棉棒就按到了她的伤口之上。老婆的声音陡然又高了八度,我反倒松了一口气。痛觉依然敏锐,那就说明神经没问题……的吧?不过,这伤口在右手的中指,自指尖切向指肚,角度着实蹊跷。我的眉头拧了起来:“怎么能切到这儿呢?”她的解释简直让人崩溃:“还有一个长芽的土豆,我觉着扔了可惜,就想把芽挖掉。”我打断道:“削皮刀?那也伤不成这样啊!”“不是,我用菜刀想切个V字来着。”“那也不应该啊!”我突然反应过来:“你拿在手里切的?”老婆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让我实在是不忍批评。“昨天我才磨的刀,早知道还不如不磨呢。”她委屈地哭出了声:“那把刀你不是不爱用么,好好的磨它干嘛啊!”我也很无奈:“你买的那不锈钢片子,切几下就钝了。我说扔了你还不让,要用不就得磨吗?”
伤口挺深,一撮“白药”下去才勉强止住血。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得去医院看看要不要缝合,起码也该打一针破伤风吧。偏偏又是周末,估计且要麻烦呢。我生气地把那个惹祸的土豆丢进垃圾桶,给儿子翻出一包泡面,边穿衣服边叮嘱道:“壶里有开水,泡着先凑合一下吧。记住,泡着吃,别动煤气啊!”安顿好这边,我拉起老婆就冲向了医院。一路小跑冲进急诊,闻到了那阵浓郁的来苏水味儿,我这才勉强定下神来。大夫认真地检查了伤口:“已经止血了,打一针破伤风疫苗就好。”旋即又安慰道:“没事的,切口角度不大,不会留什么疤痕。”听见“疤痕”俩字,我又心疼起老婆来:“缝一下,愈合是不是更好些?”“其实用不着,毕竟手部缝合的费用还是蛮高的。”听大夫这么一说,她赶紧拽我:“要不算了吧,贵贵的。”我这个气啊:“五毛都花成一块了,才想起来贵?”她眼圈一红,看得我又泄了气:“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挺好看的手,留个疤多不好。”
老婆拗不过我,到底还是缝了四针。她很坚强,不打麻药居然都一声没吭。然而看到缴费单上的数字,小脸瞬间就垮了下去:“这么贵?”“啊,破伤风二百八、缝合四百。”我故意道:“一个土豆六百八,你吃过这么贵的土豆没?”想起她这个抠门劲儿,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不对,土豆扔了,还没吃着。”
我怎么也没想到,她竟又哭了起来。“至于么,亲爱的?”我小心翼翼地道歉:“别哭了啊,我不该挖苦你,怪我怪我。”她哭得更大声了:“我就是舍不得,长芽了那也是粮食呀。现在是挣得多了,可我节俭点有错吗?”
正不知道怎么劝她,大夫笑着为我解了围:“节俭没错,但咱不能光拿节俭说事儿啊。刀钝了就得磨,切菜就该放在案板上,而不应该拿在手里,这不就是个做饭经验不足的问题嘛!”
在水七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