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版:艺文

细说从前——一个80后的这些年

压岁钱和祝愿

  网络支付流行起来后,人们对现金似乎没什么概念了。所以看到妻子手里那一叠钱时,我竟有几分恍惚。
  “这是要干吗?”
  “发压岁钱啊!每年都是我操心,还好意思问?”她白了我一眼。
  哦,已经是除夕了呢。小孩子负责领压岁钱,难怪欢天喜地;我们除了长皱纹就是长白头发,还得往出发钱,“压力山大”呐!
  “那也用不着这么多吧?”我目测着现金的厚度,试探地问。我从来不负责这事,对该发多少属实没概念。妻子拿出若干红包,一边分装一边道:“还不一定够呢。这份给儿子,然后是……表哥表弟他们哪天来?还有几位表叔,往年一般来几家啊?”我心不在焉地说:“谁知道?”“啥也不知道!”她不满地嘟囔着。我劝道:“临时装就得了呗。”虽然不负责这种俗务,但基本的规则谁都清楚。“一礼一还嘛。也不知道谁来谁不来,再说,还不知道人家给多少呢。”我这人说话向来直白,所以每每有一语中的的效果。她气馁地把装好的红包又重新分开:“也是,万一人家给得多,咱装得少,倒不好看了。”我笑道:“就说嘛。”她忽地忆及往事,又抱怨起来:“去年强子他媳妇也真是,一下给了咱儿子十个红包!当时我以为她们广东的风气就这么阔绰,给她家俩姑娘一人包了一千,还生怕亏欠了。谁知道回来拆开一看,那红包每个十块,简直……”我打断道:“人家后来不是特意送了孩子一块表?说起来,还是咱给了人家压力啊。”
  妻子翻着手机,忽然问:“你知道为什么叫压岁钱吗?”见我张口结舌,她便递过手机让我看:“长辈给晚辈的叫‘压祟钱’,是祈祷平安的意思。晚辈给长辈的才叫‘压岁钱’,是祝愿长寿的意思。”还真是长学问啊。“那强子他媳妇怎么又叫这东西‘利市’呢?”妻子经我一问也来了兴趣,又在网上找了半晌才道:“有了!她们广东就把这个叫作‘利市’,或者‘利事’‘励事’。总归就是图个好口彩呗。”我笑道:“这不就对了?重在喜庆和祝愿,数额不重要。”妻子赞成地点了点头:“还真是。人家这习俗,气氛也足,彼此又没什么负担。”
  我心念一动:“别的不说,准备给儿子多少?”这回轮到她心不在焉了:“多少还不是一样?”对嘛,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我爹妈给压岁钱。准确地说,也见过。只是在我面前晃一下,有那么个表示就算了。天天吃着家里、花着家里,还好意思跟二老盘这个账?至于别人给的,九成九落不到我手里。前头说过了,一礼一还,就意味着亲朋递上的每一个红包,都应该在父母那里得到最起码等额的回馈。我是独生子,别家却尽有那两三个的,里外里免不得还要亏些。再厚着脸皮跟爹妈要“自己的钱”?未免太不知道好歹了。跟妻子闲聊着才发现,我们经历中的压岁钱大抵如此。其数目永远不详,其去向永远存疑,然而现在的孩子可就不让咯。我忽地想起了前些天大胖说的一件事,和妻子说:“胖哥专门给儿子开了一个压岁钱的户头,卡就放在儿子手里。元旦那会儿跟我抱怨,说年末花销大,想临时跟儿子借点,竟然被拒绝了。哈哈!”妻子不满地道:“现在这孩子们哪,自己花多少,看着也不过是个数。跟亲人反倒算得清楚!”我说:“让孩子自己管账,早点培养节约观念和消费观念,也是好事嘛。”
  正说着,儿子回来了。我就说准备学他胖叔,也给他开个压岁钱的户头。他刚兴奋了不到五秒,听我又借机勉励他好好学习,就开始抱怨这是“利益绑架”,然后一迭声地说不要了。似乎还想说什么,我的电话却响了。
  原来是我娘,吃年夜饭还用特意招呼?谁知道她说的却不是这件事。“早点过来,你奶奶留着红包呢。”奶奶已经仙逝一年了,去年不是留过红包了吗?我又难过又疑惑,沉吟间娘已经解释了起来:“你奶奶特意分好的,说给每年一份,一直到你儿子十八岁。”听到这儿,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就那么无声地流了出来。儿子赶紧问出了什么事,我强笑道:“咱早点回去,给老祖宗上炷香。太奶奶……给你留了红包呢。”见儿子神色黯然,我连忙努力扭转气氛:“老人的心意嘛,开心点。回头存卡里给你,确定不要?”
  儿子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了一个震撼全场的消息。“还是不要了。小胖元旦的时候点了个什么粉丝会的链接,银行卡就被清空啦!”
  我们仨愣了足有一刻钟,还是儿子打破了沉默:“我要祝愿就够了,真的。”

在水七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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