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的暖风在二月就如粉扑似的，把满城风物点染上了缤纷的春色。二月底校园里的玉兰花已烂漫，唐寅故居和北塔报恩寺一树树不知其名的花簇更是如云似锦地挤满了山坡，花下鸳鸯戏水，群鸭游弋。“春江水暖鸭先知”，到底说的是江南自成一派傲然领先的春意。
　　一个无课的工作日，好友欣欣突然想吃蟹黄面，我们一同在北寺塔附近吃了蟹黄小笼包和蟹黄面。蟹黄面是姑苏美食中不可错过的珍馐，蟹黄色泽金黄，尝之咸味温和，有苏菜的甜味中和，并不觉刺激。只是一碗品罢稍腻，只得中途多多饮茶饮水。春日并非享受蟹黄的最佳时节，可初春的阳光与蟹黄之色彼此增辉，人心头亦有生机勃勃的欢腾。
　　饭后在十全街漫步，逢着工作日，旅游旺季还远远不到，游人不算多，阳光正好能毫无遮挡地涌入街巷。午后的阳光就是春的信使。这天明显觉得春阳暖意较过去一周更稠一分，衣物堆叠虽尚未直观减少，却格外清楚地被姑苏的太阳告知，春天已经来了——今天，正好是今天，也必定是。是日，花神或许已欣喜地在姑苏的水边安了家。何其安逸轻柔的初春讯息！连一条橱窗玻璃后的黄狗也气定神闲地闭目小憩。
　　颇通咖啡之学的欣欣带我进了十全街的黄灯咖啡。店里色彩是清一色的明黄，还有一个兼容水族箱与音箱功能的大盒子。我们喜欢喝季节限定的特调，以味觉这台机器效仿影像，在味蕾上留下记忆的刻痕。她那杯叫“紫苏桃”，我的是“逃离城市”。我们走出店面，在街头迎着阳光举杯，向春天致意。我们吸吮了一口冰咖啡上雪白蓬松的浮沫，瞬间清凉、香甜与呼吸里日光的暖意搅拌在一起——这是独独属于春的味觉交响乐。
　　我们在一家新开张的店里买了一块开心果味的舒芙蕾，坐在桥边吃。明净的春水就在身后流淌，脚边的草地也试探地透着淡淡绿意，树影投射其上。“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杜丽娘初次感知自然的踪迹，是否也在这般春阳下？
　　沿着十全街继续前行，不久便在阳光的护送下抵达大石头巷和西美巷。两条巷子交界处静然独美的“昆咖啡”是我大学后两年常常光顾之所。这家店以红黄两色为主色调，格调简约，窗户上有时张贴苏州近期昆曲演出的海报。这次的时令特调是黑糖味的“天官赐福”和苹果味的“牡丹亭·游园”。仍是冰咖啡，沁爽入喉，昆咖啡二楼有两面玻璃墙作为落地窗，初春澄明净澈的蓝空像幕布铺满了目之所及的窗外。我们再次举着透明的塑料咖啡杯走向天台，迎面吹来的风里似乎尚有一丝凉意。咖啡表层的冰块在阳光下闪着波光，一朵雏菊、一片橙子正浮在这水面上。
　　返程至学校附近的居民区，欣欣带我去吃一种个头略大的马卡龙。酥软的饼干皮和夹心奶油造就满口香甜，纯粹又富有层次。骑着共享单车载着剩下的马卡龙回宿舍，日光轻盈优雅地在裙摆上舞动。
　　“春啊春！得和你两流连。”

□史闻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