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太原市胜利桥北汾河滩摄影的绝佳时机是秋季。去早了,花草树木颜色太纯,拍出来色彩不丰富;去晚了,仿佛一夜之间连枯黄的叶子都没了。这几日,明知时机未到,却还是怀揣相机独步涉入。
也许是季节已过,也许是近日风沙早起。总之,干沙如粉,一片荒凉。我徒步游走于沙丘之上,西边,橙黄色的太阳渐渐沉坠;身旁,一群麻雀贴着草尖飞起,时高时低,乍隐乍现,我不由得心生惆怅。站在干河滩发呆,不经意间,远远看见一枚半露在地面、赭红色的石头,很是特别,我几步走过去,蹲下来仔细看,之后又把视线望向远方渐渐消失、灰蒙蒙的上游。这一路绵延的干河滩,储藏着大大小小数不尽、平凡得再不能平凡的汾河石,或许,也有稍漂亮些的,但在多数人看来,大都平凡。可就是这平凡之物把我从暖暖的家中召唤至此,把我从蜿蜒宽阔的荒滩上硬是吸引到了它的面前!
我没急于捡起它,而是细细地看了看它半露在地上的赭红色。它的确模样平凡,它的“邻里”或大或小、或正或斜、或聚或疏,它好像久未润水,皮肤实在是干巴到粗糙。这颗赭红色、拳头大小、只露在地面一半的石头,在我炽热的目光下,仿佛从中心内部、从最里层,强烈地推动了一下石皮,石皮上顿时裂了一道、三道、五道……石纹。它似小型地震般、火山喷动般、心脏跳动般,微微颤抖了一下!我的心绪立时无法控制,直瞪眼睛,不敢眨动,真怕看不准、看不清它微微抖动的那一霎的、心脏般的跳动。直到看得我眼生痛,视线模糊,热泪滚动,眼泪滴落在赭红色的石皮上,立时,它像童话中的精灵,居然活了——这石皮下的石纹根本就是江河般的脉络,在泪水的浸泽下,如同用显微镜让人观看到了细胞核中的流动。
我,再也忍不住自己所谓君子的虚伪,颤抖着伸出粗笨的大手,像拥抱婴儿,像捧住储藏百年的老酒坛,用力一拔——它丝毫未动。我急出了一身汗。它,也许是太久的孤单、太久的胆怯、太久的压抑,而不敢离开土地,它需要千百倍的呵护,更需真心的对待。我,下了最后的决心,用了很大的气力,对,是蛮荒之力,终于把它拔起!而我也因用力太大,一下子仰面倒下,后脑勺还磕在一块石头上,屁股生疼。
它,是一个“心”形,它将是我的“心石”。在呼呼啦啦的风声中,我的心中奏起了贝多芬的《欢乐颂》,仿佛整个河滩上的石头都在万众欢腾,场面宏大、震撼人心。无数无名的石头,无数张笑脸绽开,无数次的欢呼……我和着音乐,哼唱起来,捧着这颗我得之不易的“心石”,坚定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邵学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