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读唐诗——一个互联网人的读诗小课

　　赤帜插城扉，东君整驾归。
　　泥新巢燕闹，花尽蜜蜂稀。
　　槐柳阴初密，帘栊暑尚微。
　　日斜汤沐罢，熟练试单衣。
　　立夏就是夏天要来了，这是二十四节气中关于夏天第一个节气。在中华文明诞生在黄河流域，在宋之前，东南沿海以及长江以南地区都被视为文明边缘区域。两千多年王朝帝国大部分的政治中心都在北方，经济又以农业为主，传统中华文化的基础是农耕，气质偏北方，所谓阴阳、五行、节气、农历等，乃至国学、中医、中国哲学儒释道都和北方的生活习惯息息相关。了解中国文化的本源，了解“天人合一”“阴阳互补”“五行相克相生”中这些中华文化的基础概念在北方更能亲自体会到。
　　在今天你可以和古人对话，可以通过汉字了解古人的行为方式，明白方言和生活习惯源自哪里，这得益于你生活的环境和古人类似。
　　这首诗是宋朝诗人陆游的一首闲情诗，就是闲着没事干随便写一写，没有什么借诗咏志或者嘲讽时政之类的用意。这种闲情不是年轻人能有的，这首诗是陆游八十多岁时写的，也只能是八十多岁的人写出来。太年轻，总免不了要骄傲自恋一点，很难完全去欣赏大自然，或把自己顺势融入大自然当中，而是会惊诧、参与、评论一二。但这种诗看着轻松却不容易写，因为需要整个人身体和心灵的放松，需要沉浸在环境之中，需要心平气和。
　　“赤帜插城扉，东君整驾归”，是这首诗唯一的一个典故，赤帝的旗帜插到了城门口，东君的车马已经远走。传说中赤帝是火神，是上古传说三皇五帝中的五帝之一，火神当然是炙热的化身，他的旗帜插了过来，说明大地要慢慢变热了；东君是管理春天的神，现在他驾着车回家去了。
　　你来我往，恰如暑来寒往。
　　下面都是诗人观察到的细致描写。“泥新巢燕闹，花尽蜜蜂稀”，春天燕子啄泥盖自己的新房子，现在新房子刚好，燕子正在叽叽喳喳叫着。但同样的季节，生命彼此间似乎毫无联系。这边燕子在为新家开心，那边花儿已经散了，蜜蜂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鲁迅在《小杂感》里写道：“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隔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对待生命的彼此生灭，诗人这里好像没有态度。这也是人经历了太多之后的淡定，明白起伏生死不过是循环交替，这是世间的规律，没必要大惊小怪。
　　苏打绿乐队有一首歌叫《小宇宙》，讲的是同样的事：“左手边有个年轻人插队，看一看眼神充满不屑。电扶梯一对情侣相依偎，你看我我看你挡在走道左边，右手边一个妇人丢纸屑，走向前好像没有不对……为何这城市为所欲为，我只要只属于我的宇宙，给我从来没有过的宁静快乐季节……”这是年轻人的歌，言语间还是分你我彼此。
　　你看诗人陆游眼中的世界：
　　“槐柳阴初密，帘栊暑尚微”，槐柳是大自然的生命，帘栊是人为制造的物品，它们都因为夏天的即将来临而做好了准备。在一个大的“天意”之下，如季节，如星辰交替，如时光流转，无论何物都因地制宜、因时而动，没有人大热天要穿皮袄、戴帽子。那么诗人这时怎么做呢？也是等待太阳落山了，就洗澡沐浴，然后换上了薄一点的衣服。
　　陆游是中国历史上写诗最多的人，今天留下来的大约有10000多首，这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长寿。只有长寿的人，心境才会归于这样的闲适和平淡，才去了浮躁，见到了平凡真正的意义——顺势而为，不执著、不纠结、不要脸。我和天地同为世界，我睁开眼，世界明亮；我闭上眼，万物静默。

十八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