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松山在明末以前的山情峰况和人文活动,曹学佺《蜀中名胜记》卷8“简州”中记叙得清晰明了:“《志》云:西北七十里长松山为州斧扆,界内诸山,皆发脉于此。长松寺本蚕丛庙址。开元中,马祖行空和尚乃建寺,明皇召对,赐额长松衍庆寺。又赐名香,为亭以贮之,曰御香亭。宋赐名嘉福寺,今名灵峰。”
按照曹学佺的记叙,现在,向长松山走来的是禅师马祖行空。
马祖行空(709-768年),后尊称“马祖”,汉州什邡人,幼年削发为僧,师从武则天皇后十分看重的高僧兰若处寂。
唐开元年间(713-741年),修得正果的马祖行空选中成都东山最高峰长松山创建道场,在蚕丛王庙遗址右侧建成长松寺——长松寺比乐山大佛早建成60余年。清咸丰《简州志》卷三“舆地志·寺观”载:“蚕丛王庙,已废,石刻‘乾坤清气’四字,字体纵横数尺;又有石钟、石鼓、鲁般井、天生桥、白果树诸古迹。”马祖行空驻锡于此,教化一方,声望日起。为了与广汉的马祖道一相区别,历史上称其为“长松马祖”。
马祖行空创建的长松寺,经数代高僧住持的接力,让长松山成为了唐宋名山。而在此中起了四两拨千斤之力的,是具有指点江山神力的两位天子。
公元756年,唐明皇李隆基为避安史之乱,踏上入蜀之路,沿龙泉山西麓北大路抵成都,次年返长安。期间,不仅召马祖行空和尚觐见,还为长松寺做了两件事:一为亲赐题书匾额“长松衍庆寺”,一为赐名香。寺院为贮藏名香并纪念赐香之幸,之后动工修了专亭“御香亭”。
公元881年,唐僖宗李儇为避黄巢起义,以先祖为榜样,沿着先祖的足迹入蜀,过上了长达四年的安逸的成都生活。期间,他向长松寺高僧圆昉赐紫色袈裟,被婉拒。
两位皇帝格外恩赐的长松寺,自有其不俗且高妙之处。香客、官员、士子们闻之,争相传告,接踵而至。他们的活动,能留痕至今的,还是那些把语言文字处理到了艺术层面的无限的少数人。
唐文宗大和年间(827-835年),李吉甫之子、时任西川节度使兼成都尹、后任宰相的李德裕(787-850年),因仕途受牛李党争之扰,心情郁闷,遂慕名上长松山听圆明讲经,不觉心境渐开。下山后,按圆明所讲行之,竟有所获,故作诗《赠圆明上人》以谢。
有“一字师”之称的郑谷(约851-约910年),随唐僖宗一行大队人马入蜀,在西蜀精舍寓居6年余。其间,长住长松寺,与住持圆昉过从甚密,结为净侣。因对这位和尚视权势为粪土、拒绝接受唐僖宗所赐紫色袈裟一节颇为欣赏,离别后作有《赠圆昉公》一诗。郑谷与圆昉关系非同一般,好得生死都有诗歌相送。郑谷是想履约与圆昉再会长松寺的,惜乎斯人已去,于是作《吊长松山圆昉上人》表达哀思。
时间到了宋代。元祐七年正月,苏东坡儿女亲家欧阳棐被召为礼部员外郎,将往京师。苏轼遂以屏风相赠,并作《以屏山赠欧阳叔弼》诗相送。欧阳棐,字叔弼,欧阳修第三子,其女儿“十四娘”,系苏东坡二儿子苏迨之妻。长松寺正是在这个时空点位,飞进了苏东坡的回忆。而苏东坡呢,却是:“梦中化为鹤,飞入长松寺。”
民国初年,晚清状元骆成骧《与吴雪琴林百熙僧演明游长松寺》云:“万松岗上夏清泠,双桧门前昼窈冥。僧老云中人不识,一峰天际向谁青。”
国学大家王叔岷之父王耀卿写了在甑子场附近遥望长松寺的感觉:“忆昔十八时,陟彼长松山……”(《甲申(1944年)夏目,本镇郊外望长松寺感怀》)从这首长诗中可看出,民国长松寺,比清末长松寺,更见兴旺。
当代人读历代写长松寺的诗,我试过,只有在长松寺原址吟诵才能特别出感觉,你会发觉有无以穷尽的耳朵齐齐向你侧了过来。
家父埋骨长松山——我怀念家父的若干诗文,均与长松山有关。
历史上的好些地方和名山,都有“八景”,长松山亦有。“长松八景”为:千年银杏、西寨斜晖、普铭大篆、成化丰碑、长脚仙踪、鲁班眢井、万顷松涛、云峰积雪。在林中的“望苍坪”可赏玩四周的山林景色,风高气爽之日可看到“成都锦官驿”。
我就住在长松山脚下,一晃,32年。加之香火在山上,长松山就成了我的家山了。
□凸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