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版:往事

难忘的10元钱

  1972年秋,我来到位于太原市坞城路的山西省建筑工程学校上学。1973年9月25日上午,最后一节课后走出教室,见不远处的一位男子面带微笑,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此人似乎面熟。
  他走到我跟前说:“建章:你不认识我了?我到过大同,在你们家呆了几天。6年了,想不到你长得这么高!”那亲切的河北家乡话让我一下子想起了面前的人——是舅舅!高兴地说:“舅舅:你咋来我们学校了?”他说来太原给大队买化肥,知道我在这儿上学,顺便来看我。
  舅舅问我学习怎样?生活如何?我说学习挺好,生活不错。我问舅舅在村里干啥,日子过得怎样?他说,现在担任了大队副书记,儿女们都长大了,在村里务农。去年天旱粮食歉收,社员们吃返销粮,不够吃,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大队想方设法让大家渡过难关,为了争取以后多打粮食,他就来太原搞点化肥,以增加粮食产量。
  我曾经在农村插了四年队,最了解农村和农民。1970年我担任过大队保管员,尽管那年收成好,上交公粮后人均分得330斤口粮,去了皮也就300斤。不够吃的社员要花高价到车马大店买从外地拉来的粮。我出勤多,跟工粮就分得多,共分到394斤粮,这也不够吃,同样要买高价粮。1972年,大队也因缺少雨水,收成不好,只有上一年的30%,粮食更不够吃。舅舅说的境况,让我百感交集!
  临别时,没想到舅舅竟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纸币递给我,并说:“舅舅也不知道给你买啥好,给你10块钱,你想买啥就买吧。”
  这让我颇感意外又非常感动,他们一家尚且难以温饱,还要拿出钱资助我上学。10元钱在如今是微不足道,可在当年是相当大的一笔钱了。要知道在学校食堂买饭,5分钱就能买一份素菜或一个馒头。当时我确实需要钱,然而,舅舅的心意我领了,这钱决不能收。便婉言谢绝道:“我在农村呆过,知道你的生活不容易,我们家比你们要好一些。你们去年的年景又不好,这钱我不能要。”舅舅执意要给,往我口袋里塞了两次,都被我拒绝了。在我的一再坚持下,最终,这张印有全国各族人民的钞票物归原主。
  望着舅舅渐行渐远的背影,我五味杂陈!他少年时,父亲早逝,只剩母亲,家中一贫如洗。1940年,他16岁的妹妹——也就是我的母亲就嫁给了我父亲。几年后姥姥病逝,家里仅剩舅舅一人。舅舅和母亲相隔两省,也不常见。这次和舅舅短暂的见面后,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苦难往往能让人对生活有更深切的体会,进而更懂得他人的难处,更有怜悯心,也更愿意帮助别人。

王建章(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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