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家”——一位大学教师笔下的家文化

　　“人之恩亲，无如兄弟之最厚。”这句古语道出了兄弟关系在人伦体系中的重要性。作为“五伦”之一，兄弟关系不仅是家庭关系的核心组成部分，更是维系社会和谐稳定的重要纽带。纵观中国历史，兄弟伦理始终发挥着不可替代的社会功能与文化价值。
　　中国传统文化非常重视兄弟关系。《尚书》提出“五常之教”，即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五种伦理道德教育。孔子在《论语》中强调“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把兄弟间的和睦相悦视为人际关系的典范。《诗经·常棣》更是直言“凡今之人，莫如兄弟”。这些经典论述奠定了兄弟伦理的思想基础。
　　兄弟之间血缘很近，彼此相亲相爱是自然本性。颜之推把兄弟称作“分形连气之人”，司马光也认为“兄弟至亲，一体而分，同气异息”。如同手足相连，兄弟情谊一旦断裂便难以完全修复。兄弟关系的这种特殊性使其在家庭伦理中占据着独特位置。
　　中国古代礼治的一个重要原则就是长幼有序。弟，既指兄弟之弟，又有次第之意。《尔雅·释亲》明言“男子先生为兄，后生为弟”，这种长幼次序不仅体现在称谓上，更蕴含着一套基本的行为规范。《白虎通疏证》称：“谓之兄弟何？兄者，况也。况父法也。弟者，悌也，心顺行笃也。”陈立把兄与父相提并论，突出幼对长、弟对兄的恭顺之道。
　　不过，兄弟伦理也是双向互动的。荀子指出：“请问为人兄？曰：慈爱而见友。请问为人弟？曰：敬诎而不苟。”墨子云：“为人兄必友，为人弟必悌。”《朱子家训》也强调“兄之所贵者，友也；弟之所贵者，恭也。”这种双向的规范显示了中国家文化中对兄弟之“礼”的基本要求：兄对弟慈爱友善，弟对兄恭敬认真。兄友而弟恭是兄弟关系的理想状态。
　　实际生活中，兄弟情谊则体现在具体的责任担当上。清代名臣于成龙在《治家规范》中写道：“弟兄形虽有二，溯源于父母之身。为兄者当爱，为弟者当敬。患难相恤，贫富相顾，不肖相劝。”这种理念在中国历史上有许多生动案例，如汉代许武教弟、赵孝争死，以及宋代苏轼兄弟患难与共的典故。在传统社会，兄长往往承担“长兄如父”的责任，在父母去世后照顾弟妹。而弟弟也未尝不以悌相报，照顾寡嫂孤侄。这种责任体系不仅维系了家庭的稳定，也强化了社会的道德基础。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三国时期曹丕和曹植的典故发人深省。据《世说新语》记载，曹操去世后，曹丕继位，但他忌惮弟弟曹植的才华，竟以七步作诗相逼。曹植悲愤交加，吟出了那首千古绝唱：“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首诗展现了曹植的才思敏捷，更道出了兄弟相残的荒谬与悲哀。
　　四海之内皆兄弟。兄弟情谊的内涵不只局限于血缘关系，还可以升华为更广泛的人际联结，用来表示意气相投、志趣相合之人。“桃园三结义”的故事就是典型例子。刘备、关羽、张飞在桃园结为异性兄弟，并对天盟誓，同心协力，救困扶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此后，三人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始终能齐心合力，不离不弃，展现了超越血缘的生死之交。而这种“结拜”也在中国文化中形成了十分独特的友谊范式，包括管鲍之交、知音之交、刎颈之交、忘年之交等多种形式。
　　从家庭到社会，从血缘到道义，兄弟关系的内涵不断丰富和拓展。在当代社会急剧变革的背景下，我们应当继承“兄友弟恭”的优秀传统，同时赋予其符合时代特征的新内涵，从而使这一人伦纽带继续发挥凝聚人心、促进和谐的重要作用。

郭心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