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小儿，鸡犬不宁。
　　很神奇的，他无论在哪，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盛产”出各类不同的垃圾。客厅吃零食，花花绿绿的包装袋铺满沙发；书房写作业，有字的没字的纸屑到处都是；卧室换衣服，袜子裤子凌乱得分不清眉目……我所有的“小洁癖”在他面前都没了脾气。一处“战场”才清理完，一回眸，得，他又开辟了一方新天地，周围的琐琐屑屑，磅礴又壮观。家中垃圾，真是“老妈拾不尽，小儿醒就生”啊。
　　那次，我从沙发底下，惊诧地清理出了他心爱的平板，问，一怔，一笑，满是开心：“妈妈，是不是很惊喜？”看着他眉眼弯弯的福娃模样，我把怒火咽进口，不由想起前段时间，他奶奶养了两只小兔，他无意中得知兔子吃馒头，便拽着老人神秘兮兮地来到书柜的隐蔽处，得意地说：“奶奶，你看，馒头、馄饨、油条……什么都有，你拿回家喂小兔吧。”原来，他经常把吃不完的饭偷偷扔在这个看不见的角落。我呵斥，吃不了就不吃，干吗要藏。他眨巴眨巴眼，很无辜：“那小兔不就没饭吃了？”
　　整日缠着我陪他玩，我语重心长地和他谈：“如果你养成了随手扔垃圾的习惯，妈妈就不用整天打扫卫生，我就有很多时间陪你玩了。家里，总是整整洁洁的，多好呀。”他也一本正经地回答：“你看哪个肌肉男是白白净净的？”我一头雾水，他耐心解释：“当肌肉男是我的梦想，如果我很白很干净，多难看。”我正要说“随手扔垃圾和白不是一回事”，他又慢条斯理地补充道，“所以，我也不爱洗澡。”
　　像这种歪理，他还有许多。那次期末考试，知道他擅长数学，我便抽了几个晚上，给他辅导语文。成绩出来，语文比数学好，我惊喜于他的突破，谁知，他气得直哼哼：“要不是你，我的数学早考第一了。都是你，拖了我的后腿。”我哭笑不得：“我不过是在你做完作业后，给你听写了几个字词，这就怨我了？”“那你怎么不让我做题呢？如果做了的话，我的数学不就能得满分了？”他满脸的正气凛然。
　　魔法打败魔法，我也有把他惹恼的时候。周末，他要去奶奶家，我说，你给奶奶打个电话，如果她有空，你就去。他有些恼，气急地说：“还需要打电话吗？我哪次去，奶奶不都是什么也不干，只陪我玩。”看他这小邪火发得有点莫名，我有意逗他，故意装委屈：“你凶我？你这么凶，妈妈会伤心的。”他更急了：“我哪里凶你了？”我越发委屈：“你看，你看，越来越凶了。”一条隐隐青筋在额前绽出，他几乎要喊：“我虽然语气厉害，但是没有凶你。你平时语气不厉害，却是经常凶我。”绕口令似的几句话，细想想，还颇有几分道理，我掩嘴而笑。
　　总是有“理”的他，有让我刮目的时候。超市，人来人往，一个推销员笑容满面地走过来：“小朋友，喜欢吃寿司吗？”说着，打开她随身携带的食品盒，各种口味的寿司摆成好看的造型，让人望之垂涎。“怎么卖？”我知道他爱吃寿司。推销员报幕似的一口气说了七种口味，价格差距还挺大。我正在迟疑，他脆生脆气地说道：“买最便宜的就行。”推销员一时语塞，反应过来，笑着问：“小朋友，不是应该挑自己喜欢的口味吗？”“只要是寿司，我就都喜欢，所以，买最便宜的就行。”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推销员呵呵地笑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这么懂事的孩子，我还是第一次见，阿姨多送你一个吧。”临走前，她不舍地回了回头，“如果我家那‘混世魔王’有这么懂事就好了。”我礼貌地回笑，眼前浮现出那如雨后春笋的各色垃圾，他……不算“魔王”吗？
　　不由想起，吃饭时，他不迭声地夸赞：“真香，妈妈做饭，真香。”睡觉时，他猫儿般蜷缩在我身边，月光下稚气的脸让人莫名欢喜。每逢我出门，他都不忘挥着小手、乖巧地道别：“妈妈，拜拜。”……嘈杂人声中，我的心越来越柔软。脑海中，浮现出冰心的一首小诗《可爱的》——除了宇宙，最可爱的只有孩子。和他说话不必思索，态度不必矜持。任你深思也好，微讴也好；驴背上，山门下，偶一回头望时，总是活泼泼的，笑嘻嘻的。

□杨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