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版:艺文

漫谈“家”——一位大学教师笔下的家文化

积善有余庆

  古语有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此言揭示了善行积累与家族福泽延绵之间的深刻关联。积德行善之家,其恩惠不仅泽被当世,更能荫庇子孙;反之,若行不善,则会给后代埋下祸根。这一理念深植于中国传统文化,体现了鲜明的因果关系思维和代际传承价值观,其核心要义在于劝人向善。
  善,究其根本,乃是仁爱之心、利他之举。元代郑太和在《郑氏规范》中指出“人家盛衰,皆系乎积善与积恶而已。”何谓积善?“居家则孝悌,处事则仁恕,凡所以济人者皆是也。”何谓积恶?“恃己之势以自强,尅人之财以自富,凡所以欺心者皆是也。”在郑太和看来,“济人”即是善,“欺心”即是恶。清代高拱京《高氏塾铎》将“济人”分为两类,以钱财济人,是为“舍施”;不费钱财而能有益于人,是为“方便”。二者皆为善行。张习孔在《家训》中强调善的内在性,认为“为善不全在捐财,只要其心慈恻公平,有财无财一也。”怀有慈恻公平之心,本质便是善。
  善行贵在真诚,而非矫饰伪善。《朱子家训》云:“善欲人见,不是真善;恶恐人知,便是大恶。”《云间陆文定先生家训》亦称:“为善不求人知,求知非真为善。”曾国藩也说“为善最乐,在于不求人知”。可见,真正的善行无需张扬。明代《了凡四训》剖析了“善”的复杂性,认为“善有真有假,有端有曲,有阴有阳,有是有非,有偏有正,有半有满,有大有小,有难有易”,因此必须分辨清楚。否则,善恶不明,即便心怀好意,也可能适得其反。清代冯班在《家戒》中也警示道“小人做恶事,只是见事不透;君子为善,只是看理透。看理不透,虽有善意,往往成了不美之事”。这说明,行善不仅需要一颗善心,也要透彻理解“善”的内涵。
  善行之道,包罗万千。《了凡四训》归纳了行善的十个方面:与人为善、爱敬存心、成人之美、劝人为善、救人危急、兴建大利、舍财作福、护持正法、敬重尊长、爱惜物命。这些方面在传统家训家规中多有体现。南宋陆九韶《家制》主张家庭应在财力富余时,“周给邻族之贫弱者,贤士之困穷者,佃人之饥寒者,过往之无聊者”。明代高攀龙《家训》将“救难怜贫”和“少杀生命”视作行善的两大功课。清代陆一亭在《家庭讲话》中列举了“济人”的诸多事项,既有耗费钱财的,也有不费分文、只需举手之劳的。他强调不论富有抑或贫穷,人人皆可尽己所能,行济人之事。
  善行在于日积月累,而非一时兴起、一曝十寒。《袁氏世范》认为某人多行不善,而子孙却能昌盛,往往是祖先积善深厚的缘故。倘若子孙不惜福,遗泽必然枯竭,待至罪恶深重,家族必然“大坏”。明代张永明在《张庄僖家训》中强调“积”字的重要性,认为“人有一二善,未必便有善报;人有一二恶,未必便有恶报”。但是,“今日作一善,明日作一善,积之不已,人钦神佑,福庆必来;今日作一不善,明日作一不善,积之不已,人怨神怒,祸殃必至”。陆一亭同样主张“日日行方便,时时发善心”,唯有如此,善德方能厚积。
  “作善降祥,作恶降殃。”行善积德是修身保家的内在要求。《袁氏世范》认为人要随时自省,一旦觉察有不善之举,即应改过自新,以免酿成大祸。反之,见人作恶受苦,不思为戒、勉力行善,反而幸灾乐祸之人,必被“殄灭”。明代项乔《项氏家训》指出“凡天地间一应善事,皆所当为者也,非为即为是不善”。若行不善之事,“大则身亡家破,小则吃打坐牢,累及父母妻子”。冯班亦警示子孙“恶字一毫来不得”,否则,“不有人祸,必有天殃,不于其身,必于其子孙”。天网不疏,善恶有报。正是基于这种善恶因果观,“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成为世代相传的良言,提醒世人谨言慎行。
  乐善好施、积德行善,是古人的治家传统和处世智慧。善既是一种崇高的个人美德,更是一种化育万物、泽被子孙的力量,对涵养个人情操、促进家庭和睦、传递正能量、构建和谐社会具有历久弥新的重要意义。

郭心钢

分享到:

过往期刊

  • 第2025-06-16期

  • 第2025-06-13期

  • 第2025-06-12期

  • 第2025-06-11期

  • 第2025-06-10期

  • 第2025-06-09期

  • 第2025-06-06期

  • 第2025-06-05期

  • 第2025-06-04期

  • 第2025-06-03期

分享到微信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