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的居家生活，小妞儿于每日在饭后茶歇时，总是要我来讲我小时候的故事。于她而言，在妈妈过往的童年时光中发现了很多乐趣；于我而言，回忆小院儿的旧日时光，其实也是希望现在也能拥有那样的一个小院儿。
　　果然，记忆的闸门是不可以轻易开启的——

菜地与菜窖

　　小院儿是名副其实的小院儿，大约只有五平方米，虽然比起乡下亲戚家的大院子很是微不足道，但是在当年父母工作的工厂家属院里，有这样的一个小院子已经是弥足珍贵了。
　　小院儿虽小，五脏俱全。院门和家门的中间角落里是一个两层的鸡窝，母鸡会自觉到二层去下蛋；家门的右手边是一块青石板，我在这块青石板上玩过抓石子的游戏，也曾切过野菜来喂鸡。至今我还保存着一张在青石板旁边照过的黑白照片——4、5岁的年纪，齐耳短发，身着灯芯绒小背心，大概也是那个年代比较时兴的打扮吧！
　　大人们是不会让小院儿正中心那片空地闲着的，夏天的时候，那块地上种着西红柿、茄子、青椒、黄瓜等蔬菜，每样蔬菜大概就两三行，为了满足全家四口人的日常食用，母亲每日对这块菜地精心打理；入冬时，父母会将这块菜地的土挖出来堆积到墙角，将采买的几百斤大白菜放进去，随吃随取。
　　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天，父母都不允许我和哥哥玩耍的足迹踏上这块小菜地。夏天会跟我们说，不敢踩了小苗；冬天会跟我们说，不敢掉进菜窖去，危险。总之，这块寄托着全家菜蔬的小地方是父母非常宝贝的存在。

火红的石榴树

　　我对石榴是有一种特殊的情感的，这源于我们家小院儿里曾种过一棵石榴树。
　　在青石板的一侧闲置了一只水缸，父母就移植了一棵石榴树栽进去。头几年里，这棵石榴树每年大概能结七、八个石榴。物以稀为贵，在那个年代，纵然石榴的品相不是很好，味道也不是很好，但因为数量少，这棵石榴树依然是我们家所有人的“宠儿”。夏天六月份以后，从石榴树开出第一朵红红的石榴花开始，就受到全家的关注，每一朵花开、每挂一个小果都让全家欣喜不已。直到农历八月十五以后，石榴成熟了，被父母小心翼翼地摘下来放到书柜里面才完成一个轮回。
　　有一年，不知道为什么，小院儿里的石榴树开了挂，在炎热的夏天，火红的石榴花挂满了石榴树的枝头，在一小片黄瓜、西红柿、长豆角的旁边，显得分外火热。花落之后，石榴树上长满了石榴果，不几天，石榴树的枝枝叉叉竟有些承受不住了。父母在缸里插上小树枝，绑上小布条，帮助石榴树来承重。石榴越长越大，我下学回家细细一数，竟有200多个石榴呢！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母和哥哥，大家都很开心，都期待着中秋节之后石榴丰收的场景！
　　大概是为了让石榴长得更欢腾吧，一天，厂区宿舍院的公厕来了一个掏茅粪的工人，母亲觉得这是绝好的有机肥料，于是要了一桶直接倒进了石榴缸里，结果没过两天，这棵石榴树竟然没有了往日的生机。请有经验的老农来看，原来是肥料下的太猛，直接把石榴树给烧死了。母亲懊悔不已，不过在全家都埋怨她的时候，她依然找出了一条对付我和哥哥的理由：“我就是用这个事情告诉你们，学习就得一步一个脚印，不能想着有什么投机思想。”现在想来，母亲就是母亲啊。

五块钱

　　我五岁就上了小学一年级，一是因为家里没人看，二是正赶上母亲送走毕业班，翻下来当一年级的班主任，我就作为一个旁听生进了妈妈的班。所幸成绩还不错，就一路跟到五年级，还以当年全高平第十七名的成绩考进了高平一中。
　　上初中那年，我刚满十岁，因为年纪太小，一中离家太远，父母就给我买了一辆红色的飞鸽牌24式自行车。在当时的一中，这是唯一的一辆彩色的自行车，我每天就骑着这辆车从家到学校往返八趟。
　　夏天的早晨，学校要求6点钟到校出早操，我一般5点半从家里出发往学校赶。那天早上，吹着早上习习凉风我骑车出发，到了百货大楼对面的那条路时，突然看见地上有五块钱，于是我就下车捡了起来。
　　说实话，那个早读课我根本没有上在心上，内心一直在纠结捡到的钱到底是要交给老师，还是交给家长，要知道，在那个五分钱就能买个冰棍儿的年代这可是一笔巨款呀！犹豫中早读结束了，我揣着这五块钱骑车回家。路上遇见同样放学回家的哥哥，我很谨慎地向哥哥请教，哥哥告诉我：你不用上交了，咱俩平分，你还能拿两块五呢！你要是不愿意，你拿三块，给我两块也行。
　　我觉得哥哥说得甚是有理，于是两个人就非常高兴地回家吃早饭。大概小孩子的情绪是瞒不过大人的，回到家不一会儿母亲就发现我和哥哥既乐不可支，又神神秘秘。母亲三问两问，我就憋不住了，告诉她我早上捡了五块钱，而且也决定和哥哥平分了。
　　谁知道母亲知道后马上说，她昨天丢了五块钱，我肯定是捡走了她的钱，让我赶紧还给她。我一开始还在争辩说，不是，我是在百货大楼对面捡到的，不是在小院儿里捡的。后来在母亲的几番辩论后，我竟然也觉得我可能就是捡了她的钱，于是乖乖地把五块钱交给了母亲。哥哥见状，在旁边不停地嘟囔，妈妈是骗你的，你太傻了……
　　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还有后续。那天中午回家吃午饭，餐桌上放了一盘切好的西瓜，可把我高兴坏了。原来上午母亲打扫鸡窝的时候发现鸡窝里躺着她的五块钱，母亲觉得冤枉了我，于是买了一个西瓜来补偿我。

方便面

　　现在我家里是不吃方便面的，即使是涮火锅的时候最后煮一袋肉蓉面，小妞儿也能不停地嘟囔，方便面是垃圾食品，不能吃不能吃。她哪里知道，在爸爸妈妈小时候，方便面也是一种难得的美味呢！
　　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方便面，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当时也没有品牌的概念，就是一个黄色的外包装上写着鸡汁方便面几个字。有一次暑假期末考试结束后，正赶上工厂大检修，父母中午都不能回家，就给了我和哥哥一人一块钱自己买午饭吃。
　　刚到中午11点，我就饿得不行了，就去厂区小商店买吃的，先花了五毛钱买了一袋鸡汁方便面，回家放在碗里加热水冲泡后开始享用。没几分钟我就吃完了，而且觉得还很不过瘾，于是又去小商店买了一袋，回家继续大快朵颐。真的是太好吃了！
　　长大后，我在外上学，吃过很多种方便面，但是没有哪一种方便面让我觉得有那么香，那么好吃！
　　……
　　我在小院儿里度过了十二年，小院儿里的故事很多也很美好：烧豆腐、肉丸汤、绿豆凉粉、屋檐下的冰锥儿、厨房外的水管儿、院外斜插的大梧桐……哪一样都承载着我的童年时光！今天的孩子是无法真正体会到父母那一代童年的乐趣的，我天天给小妞儿讲我的小院儿生活，只是想给她打开生活的另一扇窗，让她能发现生活的另一种美！我也在这样欢快的讲述中体会了一番时光的意义——把如糖似蜜的生活珍藏，才能在日后需要快乐的时候，拿出来细品和分享！

王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