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得最有意义的人，并不就是年岁活得最大的人，而是对生活最有感受的人。

——题记

　　前几天在乡下春检时，路边一片田野，我便被里面郁郁葱葱生长的野小蒜拽住了脚步：绿茵茵的窄叶，鲜嫩清香，让人好生欢喜。放眼看去，草丛中、地垄边、空地里……这儿一簇，那儿一片，到处都是小蒜醉人的身影，精神抖擞地在春风中吐绿、摇曳。
　　看着这一切，我既惊喜又激动，可惜没有称手的工具，便在附近捡了一根树枝开挖，但因为今年春干的缘故，地皮比较硬，树枝一下就折断了。相跟的同事提醒我：这是块荒地，根本没人来，咱们过几天准备好工具再来挖吧。边走边谈论着小蒜炒鸡蛋、韭菜炒小蒜等各类食谱，那诱人的香味仿佛已扑鼻而来，同时也勾起了我小时候的乡情记忆。
　　在乡下，小蒜是最受欢迎的野菜。初春，沁源大地到处生机盎然，各种野菜也开始相继登场。小蒜自然不会例外，一簇簇相互邀约着，赶前赶后地绿了。作为植物的小蒜既沾染了野草的卑微、朴素，又移植了大蒜的泼辣、热烈，像一位内心敦厚的老实人，内心宽阔却寡言少语。只一门心思地拔节，一心一意地葱茏，不怯懦，不张扬。
　　童年时,一到春天,娘就带着我和弟弟提上篮子，拿着镢头，到山坡、田间挖小蒜。一场春雨过后，早熟的小蒜争相破土而出，又嫩又绿的蒜苗充满了生机，格外引人注目。小蒜的叶子非常细，想要整根拔起来还需要点技术。用力不好，叶子就断了，蒜头拔不起来；只能握住根部，用点巧劲，慢慢地试探着往上拔才能连根拔起。我迫不及待地刨了一下，接着就用手去拽，小蒜从中间断了，我没有发现白白的“人参果”。娘说，挖小蒜要有耐心，要慢慢地挖。没走多远，我又发现一大畔小蒜，小心翼翼用镢头刨开小蒜周边的土，用手轻轻一拽，黄豆般大小的一大串小蒜便连着根须离开了地面。抖去上面的土和杂草，那绿油油的苗和白晶晶的蒜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鲜活水灵，讨人喜欢。
　　边刨小蒜边玩耍，不知不觉已晌午。在娘的呼唤声中，我和弟弟挎着装满小蒜的篮子往家走。回到家，娘把择去须根的小蒜洗净（择洗过韭菜的人就知道这工作有多繁琐，何况小蒜还比韭菜要细了好多。一大堆的小蒜，择洗出来并不多，草儿，枝叶，枯黄的部分，残缺的部分……），切碎（小蒜是性格分明的野菜，生长在山野时气味辛辣，择洗时刺得人泪水直流，在切之前，把刀刃蘸些水可以有效祛除辣味），再将食盐捣碎（那时候还是疙瘩盐）、韭菜、干红辣椒等调料放入菜盆中均匀搅拌，放在灶台上。然后将油锅加热，放入切好的葱丝、姜条、花椒，待一股青烟升起后，只听“哧啦”一声，娘把备好的“大杂烩”倒入油锅里，炒瓢舞动，浓郁的香味便氤氲在厨房内外，顿时香味四溢。
　　还记得那顿午饭，是娘做的手擀面。细长的面条，浇上扑鼻香的油炝小蒜辣椒拌起来吃，真是美极了！有一股浓郁的蒜香，还夹杂着辣椒的刺激。那时候农村还没有味精、鸡精之类的调味品，却同样吃起来挺香。现在一想起那小蒜、韭菜、辣椒加上葱、姜、盐炒熟，无论是夹在馒头里，还是拌面的那个味儿、那个香劲——简直香死了！我想，“三月小蒜，香死老汉”的俗语就是由此而来的吧。
　　写到这里，我不禁想起了儿时的一件趣事。那时我上小学，一天放学的路上，我们几个小伙伴商量好了趁大人去地的时候去操场玩“过家家”，不好带锅，一个伙伴便拿了家里一个粗瓷大碗，又厚又重，我的任务是偷些家里的小蒜辣椒酱出来。回家狼吞虎咽地吃完母亲留给我的午饭，便蹑手蹑脚到厨房从碗柜里的调菜盆里剜一块装进了小瓶子里。完了刚一转身，被娘逮了个正着。我慌不择路，“蹬蹬蹬”快步跑出去，几点猪油也溅在地上。我跑出了好久，还听着娘在说：“儿你慢点跑，小心绊倒呀。”其实，娘心里啥都明白，所以也再没责备我。到了学校操场后，他们几个早已摆开架势，切土豆的，拾柴禾的，挖灶台的，舀水的……就等我带小蒜辣椒酱来。不一会儿，一切准备停当，开始生火“炒菜”，看着冲出灶膛熊熊火焰，闻着小蒜辣椒酱散发着的浓香，馋得我们嘴里直流口水。“菜”好了，我们随手折一根细树枝做筷子，一阵哄抢，快的多吃点，慢的少吃点，一下子吃了个碗底朝天。但那个香，那个惬意，也只有那时候才能体会得到。可吃完一细看，粗瓷大碗被火烧裂了一条缝，从碗底一直延伸到碗沿。怎么办呢？拿回家也少不了大人一顿骂甚或一顿打。这么一想，那个小伙伴索性将碗扔进沟里，摔了个稀巴烂。回家大人问起来说不小心打了，不过还是被狠揍了一顿。
　　很多年过去了。人们走出了物质匮乏的困难年代，走进了精粮细面的小康生活，一度忘记了田地里救过命的各种野菜，也忘记了春天里最早长出来的能吃的野小蒜。如今，城郊的菜农也常进城卖一些野菜，有野小蒜、峦芽、香椿、山韭菜、蕨菜、苦苣、蒲公英、灰灰菜等，一听到叫卖声，我总要过去看看。但我最看重的还是小蒜，一见就买，每次都想过把瘾。但无论怎么做，就是没有母亲生前做的好吃，再也找不到小时候的那种地道滋味儿。
　　柴米油盐酱醋茶，时光都在生活里。不知不觉间小半生已过，风雨人生中总忘不了儿时的记忆：那小蒜叶的青绿，那小蒜头的辛辣，那小蒜辣椒汁的醇香以及和伙伴们一起挖小蒜时的热闹和乐趣……这珍贵的一幕幕皆于我心中生生不息，更令我心生敬畏的是，小蒜的那颗积极向上、敬终如始的心，面对人为的踩踏、牛羊的啃食，它都不声不吭，默默地承接着、忍受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长，风雨无阻、顽强抗争的精神和意志在一直激励着我逐渐成长！
　　春光正好，风光无限，正值挖小蒜的大好时光，不妨拿把小铲，走进大自然，挖一把小蒜带回家，撒一路欢声笑语在路上，披一缕明媚阳光在身上，留一份美好心情给自己！
　　来吧，朋友们！

杨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