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10月13日是岳母的一周年忌日,我和妻相约回稷山老家,为岳母上坟烧纸。十月的天气,已是暮秋,一场秋雨刚刚停下,湿气弥漫、萧瑟凄冷,站立在杂草丛生的坟头,思绪万千、情不自禁,岳母生前的音容笑貌和生活点滴顿时浮现在我的脑海。
初识岳母
1986年,经人介绍,我和妻子相识,两人相处了大概一年的时间,有一天,妻子对我说:我爸妈想见见你。我想“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于是就痛快地答应了。星期天,我穿戴整齐,买好礼品,就兴冲冲地来到妻子的家。进了门,打招呼、问候、聊天。那时的岳父年逾六旬,干练慈祥、和霭可亲;岳母则稍显严肃,高大的身躯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让我一时紧张不已。后来,我问妻子,妻子说:妈妈就那样,她是那种心中一团火,却不表现出来的人。时间长了,你就清楚了。听了这话,我的心才慢慢放下来。
1987年的“五一”,我和妻子订婚。说好的给妻子买条项链和一千块钱,但我当时上班没几年,工资又不高,倾其所有,又让父亲从老家筹借了一部分,最后仍然没有凑够一千块。于是,我将情况告诉了妻子,妻子告诉了岳母,岳母说:有多少是多少,只要以后你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就这样,在介绍人和在山西大学上学的表哥见证下,吃了顿饭,我和妻子的婚事就算定了下来!
从订婚到结婚的半年时间里,我和妻子找房子、打家具、买床上用品,好多东西都是妻子偷偷用自己攒的钱买的。没有房子,岳母就让岳父帮着去找,没有结婚衣服,岳母就亲手为我缝制。岳母上世纪六十年代是太原跃进服装厂的工人,做的衣服既合身,又时尚。
结婚后,礼拜天基本上是在岳母家度过的。岳母知道我喜欢吃糕,几乎每周都给我炸糕吃,有豆沙馅的、枣泥馅的、红糖馅的……妻子为此曾戏谑道:你才是妈妈的亲儿子。后来我们有了孩子,岳母又将她的精力重点放在我儿子身上。
舐犊情深
自从儿子降临后,我和妻子两个人瞬间感到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母亲早走,父亲新亡,我微薄的工资根本请不起保姆,于是,侍候月子、照看孩子的重任就压在了岳母一个人身上。儿子从呱呱坠地,到咿呀学语,再到蹒跚走步,整整三年,岳母不知费了多少心,受了多少累。
儿子一天天长大,到了上学前班的年龄了。为了接送方便,我们就把他送到岳母家旁边的南肖墙小学,但儿子从小就叛逆,每次上学不是哭闹,就是不去。岳母就叫来许多他的同学,哄着拽着才肯去。那既生气又好笑的场景至今让人记忆犹新。
就在艰难的日子已然度过,幸福生活悄然而至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令人痛彻心扉的事情,彻底击垮了岳母本就不好的身体。
2009年的7月份,岳母唯一的儿子、我的大兄哥遭遇车祸身亡。噩耗传来,岳母瞬间晕厥了过去,经过抢救才慢慢缓过来。此时此刻,让我真正感受到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与无奈。
经过此事,岳母的身体每况愈下,双腿弯曲,手指变形,牙齿脱落,走路吃饭都很困难了。
桑榆暮景
有人说:苦难是一笔财富。也有人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觉得,无论是财富还是宝贝,都是上苍赐予我们的最好礼物。
2012年,岳母做完第三次手术,走路已经非常困难了,坐轮椅在农村小院里进出也很不方便。为了方便两位老人的生活,妻子和我商量,在稷山翟店镇上给他们购置一套单元楼房。看着宽敞明亮的住房,老两口高兴得合不拢嘴。想着年轻时在太原上班,和岳父住着不足十平米的房子,岳母不禁老泪纵横,至此,因失去儿子常年郁郁寡欢的她终于释怀了。
2020年阴历二月初八是岳母的八十八周岁生日,也是我给岳母过的最后一个生日。由于疫情的缘故,生日是在家中过的,此时岳母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当大家把切开的蛋糕喂给她吃时,岳母掉泪了,说:以后再不过生日了。当时我心里就想,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九月下旬,岳母的身体像一柱即将燃尽的蜡烛火苗,摇摇欲坠。我们遵照医生的医嘱,将她送回稷山老家,妻子退休了,留在岳母身边侍候,我回太原上班,谁知这一别真就成为永别了。
10月13日清晨,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生活的寂静。岳母走了,按照她设定的时间,带着对亲人的不舍和对生活的依恋,驾鹤西去了。
“我们烧纸吧”,妻子的话语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从过往又回到了现实。望着纷飞的灰烬,我双手合十,大声喊道:妈妈,你安息吧!请你放心,我们一定像照顾你一样照顾好爸爸!
文/张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