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4版:文苑

雪花飘飘

李文晓

  •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小雪节令到来的时候,天空便飘起细细碎碎的雪花。
      窑洞木窗棂上,那方格子间有一块透明的玻璃,被外婆用红纸剪的连绵小山似的纸条围着。从这里望出去,正飘落的稀疏的雪花,在玻璃构成的方框中,零零碎碎,忽忽悠悠,轻轻盈盈,飘来飘去,像如今电视屏幕播放的雪景画面。我爬在土炕的念墙上写作业,三姐坐在炕下,头向窗外,摇着纺线车,有一搭没一搭的,边探头看着窗外,边扯着棉花捻。
      外婆从门外抱回一些玉米秸秆,准备做中午饭。她见我和三姐都在朝屋外张望,催促说:“一响午了,数的那些棉花捻子才纺了几根。下雪了,天冷啦,做棉袄的线还等你纺穗穗哩!”三姐赶紧“嗡嗡嗡”地摇起了纺车。回过头,又对我嘟嘟囔囔:“早早起来不先写作业,你看闲书就没个够?”外婆虽然不识字,却能从那比小学课本厚许多的书,分明判定我看的是小说,我也赶紧打开作业本。
      外婆往锅灶点火,团团烟雾迅疾升腾,在屋里弥漫开来,从窑后头往前涌动,几乎没过我们的头顶。缕缕灰白色的柴烟,从窑顶的高窗悠忽而出,蹿到天空消失了。外婆在案板上“当当当”切菜,铁铲子在锅里“刺啦刺啦”翻炒,一股股菜香味涌入人的鼻孔。她从锅灶端下冒着热气,散着菜香的炒菜锅,麻利地又在锅灶上座上了馏馍馏红薯的大铁锅。又是一阵“哗啦哗啦”送柴入灶口,“呱哒呱哒”拉风箱,不一会儿,浓浓的蒸气再次弥漫了窑洞,把先前的那些呛人的浓烟赶出了屋子。
      锅里的瓦坨“铛铛铛”响起,外婆便让我去菜园,叫在那里干活的外公回家吃饭。我像得到“解放”,合上作业本,雀跃着跳下炕,朝屋外奔去。
      院外飘着雪花,冷冷的,似有小风。片片雪花飞舞,一仰脸,落在脸上、额头上、鼻子上,凉凉的。我站在院门口,用手掬着,等雪飘在手上,那小小的雪粒和薄薄的雪片,却故意似的,怕被逮住了,躲着我的手。我左一下,右一下寻着伸出两手,仍然没有一片雪花愿意被捉住。只好收手,冲出院门,快步跑过巷口,拐上出村的小路,爬上洞坡,来到崖场上的小菜园。
      旷野里小雪片飘着,路边的谷谷英已经干了,细细的茎杆上顶着绒绒的穗,轻轻摇摆,那穗绒上有点点雪粒。密密细枝的蒿蓬,缩成个球状,半边身子染有细碎的雪。板板草也枯黄了,长叶片萎靡不振,拖在地上,和湿漉漉的地面贴在一起。路旁的几棵白杨树光秃秃的,秋天威武雄壮的身子,一下瘦了许多。麦地里,一行行纤细的麦苗儿,嫩绿嫩绿,叶尖上顶着亮亮的水珠儿。一道道畦畔上,隐隐存着些不明显的雪粒,看上去似有若无,像一幅白描的画。
      小雪时节,俨然已入初冬,天气逐渐转冷,地面上的露珠变成霜雪,天空中的雨滴凝成雪花,整个大地披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这时候的雪,常常是半冻半融状态,有时还会雨雪同落,老家的人称这种降雪为“雨搅雪”。
      走进外公的小菜园,三棵不高的树都被玉谷秸秆围着包了起来。不大的菜园里,菠菜墨绿色的,宽大肥厚的叶子,正挺立着、拥挤着,长得正起劲。大蒜苗儿有一小拃高了,长成一个个倒写的“人”字。几窝小莴笋苗,巴掌大的小团儿,静静卧在地面。
      外公的肩头已被打湿,额头挂着汗珠,还有雪水。他正把除了的大葱,一把一把归拢,绿叶黄叶扭在一起。说道:“小雪收葱,不收就空。”我则指着那一畦郁郁葱葱的胡萝卜问:“胡萝卜也要挖吗?”外公扫了一眼那齐密密,绿叶蓬勃的萝卜缨,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土说:“冰凌响,萝卜长,再让它长几天,上冻前再挖。”
      外公将拧成一把把的大葱收进篮子里,用镢把挑起来,扛在肩上:“走,回家喽!”
      零零星星的雪花还在飘,外公扬头看了看灰色的天空,走过湿润润的淡绿色麦田,用袄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爬满皱纹的脸上涌着笑意:“小雪花满天,来年必丰年。”
      屋外,小雪仍旧漫无边际地飞舞着,窗玻璃的方框里,又映出雪花飘飘的景象。
      外婆又在摧,我赶紧写作业,三姐面对窗前,又响起“嗡嗡嗡”的纺线声……

      (作者单位:平陆县交通运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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