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霞

　　骄阳似火，焦灼地烤着大地，上午我考完数学，蔫头耷脑走在回学校的路上。路边树上的知了不知聒噪地扯着嗓子“知了－知了－”，在我听来，好像是嘲笑我的声音，它似乎知道我的心事，那声音在我耳膜里是一声声的“知道－知道－”，愈加重了我的烦燥。唉，上大学没希望了，想到上午的数学考得一塌糊涂，昨天的两门考得也不理想，我叹息连连。
　　前些天我就焦虑紧张得不行，已到高考最后冲刺阶段，同学们个个像拧紧的发条，每天紧张地复习，做演练题，一分一秒都不耽误，而我却晚上经常失眠，有时躺下好久才睡着，有时半夜醒来再难入睡，甚至整夜无眠。睡不着时，我躺在宿舍的大通铺上眼睛闭着，脑子里杂七杂八混乱如麻，我开始数羊，一只两只三只……数着数着就数不清了。我在心里默默复习白天老师讲的英语题，那些小小的英文字母在脑袋里跳来跳去，一会儿就把我的脑子里搅得一潭浑水。我想着寒窗苦读多年，不知今年能否考上大学，如果考不上怎么办……迷迷瞪瞪到了天亮，这样的结果肯定是第二天脑袋昏昏沉沉，知识记不住，学习效率也提不上。可怕的是，高考这两天晚上，我失眠症越发加重，前天晚上睡了一个多小时，昨天晚上也只睡了两个小时。高考像恶魔缠身，将身心匝得紧紧的，挥之不去。
　　今天上午的数学考试，好几道题做到一半就做不下去了，尤其最后两道大题，怎么也记不起那个解的公式，而这两道大题一共24分。
　　我恍恍惚惚，不知不觉走到了校门口。“莹莹－莹莹－”唤我的声音从那边树下传来。是我熟悉的爸爸的声音。爸爸？我循声看，确实是爸爸。瘦小的身材，微驼的脊背，此刻正站在校门外旁边的一棵大槐树下向我招手。大槐树枝繁叶茂，树冠如伞，树下一派荫凉。
　　爸爸怎么这时候来了？我知道每年春夏秋三季，地里农活做也做不完，我家种了12亩地，主要靠爸一人侍弄，这时候正是玉米、谷子需要施肥除草，新打下的小麦需要晾晒，菜园子需要每天浇水，我放了暑假还要去地里帮忙呢，可我知道爸是因为我高考而来的。
　　我小步跑过去，“爸——”，我扑进爸的怀里“哇哇”地哭了起来。爸被我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愣了一下，然后摸着我的头关切地问怎么了？我抽抽搭搭地说，考得不好，昨天的、今天上午的都没考好。哈哈哈！爸爸爽朗的笑声让我莫名其妙，女儿哭，你怎么还笑呢？
　　爸爸轻描淡写地说，不就是一个考试嘛！把你急得都哭起来了，没有必要。高考不就是一次全国性的考试吗？嗨，那题是不是难？
　　我摇摇头，说实话，我不认为题难。正是因为题不难，我没答好卷，才心里难过。爸爸说，会的你做上，不会的不止你一个人不会，比你差的人多啦！爸爸相信你的实力，我闺女最棒，一定能考上如意的大学！
　　如意大学？！我自己清楚这一天半的考试成绩，甭说如意，一般大学的门恐怕也难以撞开了。十年寒窗付流水，爸妈面朝黄土背朝天、起早贪黑在土里刨食，辛辛苦苦，省吃俭用，爸每次来看我，却舍不得花五毛钱坐班车，总是骑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行40里山路，山路弯曲，弯多坡多，来时三分之一的路程不得不推着自行车前行。为了子女，父母受苦受累从不抱怨。在这所全县唯一的重点高中里，三年来我学习努力，成绩还行，爸妈希望我鲤鱼跃龙门，而我却在关键处掉链子了。
　　眼泪又溢出了眼眶，爸爸掏出黏糊糊、汗腥味儿的手绢儿给我擦去泪水，说后面还有三门考试，正常发挥就行，别想太多啊！
　　爸爸又像小时候逗我那样捏着我的脸蛋，笑眯眯地说：“笑一笑，我闺女笑起来很阳光、很让人放心吔！”我裂开嘴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我想那笑大概比哭还难看吧！爸爸又说：“再笑笑，嘴裂大点，笑出声音来嘛！”爸爸首先“嘿嘿”笑了起来，我也禁不住裂大嘴巴笑出更大的声音来。这次笑，我是被爸爸云淡风轻的态度感染了，被爸爸的笑声感染了，出自真心的笑。笑，就像一抹阳光洒进我黑暗的心房，顿觉心里轻松起来。
　　爸爸转身从自行车的车把上取下一个蓝布兜放到我手里说，你妈让我给你带了三个煮鸡蛋，两个火烧，天热不能放，顶多明天就吃完了。这两天你得特别注意身体，别到外面买的吃，外面的不卫生，就吃学校的饭吧！
　　爸爸骑着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走了。我目送着爸爸骑在自行车上的身影渐行渐远，在七月的骄阳下，慢慢变成了一个点。
　　也许是父爱感动了上苍，天佑我也，下午的考试我发挥得很好。我心里不再装着考不好咋办？这样的担忧，考过的就考过去了，不再想它。下午考试结束就赶紧复习明天的内容，一分一秒都不耽误，晚上也睡得很香。
　　第三天上午是历史考试，自我感觉考得不错。考完在回学校的路上，边走边默背英语语法，下午考英语，考完英语三天的高考就全部结束了。英语我学的不错，对考英语充满了信心。
　　没想到在学校门口，爸爸又叫住我。爸还是站在大槐树下，身后是那辆旧二八式自行车。爸向我招手，“爸——”，由惊奇、感慨、感激汇聚成的激流汹涌澎湃撞击着我的心扉，我疾步奔到爸跟前。爸满脸汗，身上的白褂子胸前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爸爸说他浇了菜园子就往这里赶，还好在我进校门前见到了我，否则就得等到下午我出校门时了。
　　爸说不放心，想再来看看我。我笑眯眯地对爸爸说，自从他昨天走后，我的状态非常好，昨天下午的政治和今天上午的历史都考得很好，估计下午的英语也不会考坏，我有这个预感。我对爸爸说，爸放心，我会尽力答好最后一门考卷。爸爸拍着我的肩膀说，相信我闺女是最棒的！
　　人生路上必然遇到无数的关隘，高考是人生路上最重要的关隘之一。这年高考，我没考上如意的重点大学，只被普通大学录取，但我知道，若不是爸爸救命于水火，高考第二天中午到学校给予我鼓励支持，帮我扫除心里的阴霾和障碍，帮我树立自信，或许我连普通大学也考不上，感谢爸爸！

　　（作者单位：晋城市交通运输事业发展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