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山河形胜——山西历史军事地理》

　　京在长安洛阳，以黄河为险，称之河东；京在开封北京，以太行为塞，称之山西。所谓邻边近畿，位置紧要，所谓表里山河，易守难攻。
　　既如此，古关隘多，古战场多。长平之战、白登之战、蒲坂之战、晋阳之战，皆为改变历史进程战役，动辄几十万人参与其中。仅一个雁门关，自设关以来的2400年间，大小战事多达千百次。在此战斗过的名将有李牧、蒙恬、卫青、霍去病、李广、薛仁贵、潘美、杨继业、杨延昭、杨文广、陆亨、周遇吉等等。
　　每每路过金沙滩、广武城、三垂冈、雀鼠谷，不由心怀深哀，默念几句《吊古战场文》中的片段以释积思。苍苍蒸民，谁无父母？生也何恩，杀之何咎？“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之前孟子早已愤怒过。成千上万者厮杀，成千上万者哀号，古战场累累白骨，构成不朽的史料。
　　《史记·项羽本纪》云：“楚、汉久相持未决，丁壮苦军旅，老弱罢转漕。项王谓汉王曰：‘天下匈匈数岁者，徒以吾两人耳，愿与汉王挑战，决雌雄，毋徒苦天下之民父子为也。’”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可惜终不脱一将功成万骨枯之律。志盛年锐者，策马西驰；一将功成者，挂甲返族。
　　读毕李广洁先生的《山河形胜——山西历史军事地理》（山西人民出版社2022年4月版）一书，不免添加一些情绪成分，此与书叙无涉，只与读书人心门口的吊古怀古情结有关。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战争决定国运，也影响民风。
　　自古山东出相，山西出将，郅都、卫青、霍去病、关羽、张辽、徐晃、斛律光、尉迟恭、刘武周、薛仁贵、狄青、呼延赞、杨家将、麻家将等等，皆出生于此。
　　民风剽悍之类的记述，各地县志均同，只是晋商兴起之后，为和气生财计，民风趋柔。民风中折射着大时代，和合生万福，日进太平钱，祖传的脾气从此不再，民风与山河形胜渐行渐远。其也影响民俗，邬、堡、戍、围、墩、寨、壁等地名，随处可见，炒棋、炒面、瓜干、石头饼之类的干粮干菜，皆战时必备。旱尘如席，不可开眼，一人守望一烽燧，接班者或又晚来，干粮冷食，即便难以下咽，维生要紧。
　　多数关隘，依势天成，有些则人为设造。
　　大同镇城孤悬极边，与草牧民族共处一地，无寸山尺水之隔。为此坚城深池，设以重关，治以总兵、巡抚、副总兵、两游击、都司、守、巡、郎中、府县。
　　明代嘉靖三年，大同巡抚张文锦面对大边、二边尽失之严峻，增建“内五堡”“外五堡”，以期重建外围防线。“内五堡”为镇边堡、镇川堡、宏赐堡、镇虏堡、镇河堡；“外五堡”为镇羌堡、拒墙堡、拒门堡、助马堡、保安堡，位于大同镇北端，为防御蒙古骑兵的前沿阵地。围绕“内五堡”，又建“靖虏五堡”，即靖虏堡、破虏堡、灭虏堡、威虏堡、宁虏堡；“灭胡九堡”，即灭胡堡、败胡堡、阻胡堡、破胡堡、杀胡堡、残胡堡、威胡堡、拒胡堡、迎恩堡。另外尚有“云西六堡”，即云冈堡、云阳堡、云西堡、牛心堡、黄土堡、红土堡；“新平四堡”，即新平堡、保平堡、桦门堡、平远堡等。
　　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照得吊古怀古者一脸彤红。
　　每道关隘，每座城池，皆有不为人知的往事。正是或宏大或不堪的往事，塑造了不屈的民族性格，成就了延绵不断的华夏文明。

介子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