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槐香》既是追忆性的儿童读本,有故事有能量,也是一部成人宜读的文学作品,有记忆有温度。正如王琦老师在本书后序中所写的,“我想写一写那一代人的奋斗与奉献,那一代人的磨难与热爱。我也想写一写那时‘我’眼中的小城,‘我’眼中的中国”。她以童年的自己为故事原型,以20世纪80年代为时代背景,脱模出小说的主人公小青子,将故事淡淡铺叙开来。看完合书许久,依然能感受到槐香徐来,正如这书名——《小城槐香》。
小说将亲情、友情、爱情、邻里情缀连成珠,极具故事性。小说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在以小青子的视角叙述她这一年发生的故事的同时,夹叙的都是最平常的家长里短。善解人意的小青子、各负自重努力生活的家人、打闹嬉戏相伴长大的小玩伴、善良互助的街坊邻居,一个个性格丰满的形象跃然纸上,仓米巷里的人、物、事若在眼前。
书中有一个情节让我很是触动。刚生完猫宝宝的阿丑猫走丢了,这对于小青子、小伙伴以及邻居们来说仿佛是天大的事情,牵动了全院的人齐齐奔走寻找。“一起在小院里呼唤寻找阿丑”的小伙伴们,去小巷里“挨家挨户地问”的小黄叔叔,到学校翻找的阿健哥哥,“在院子里再好好找找”并将给自己闺女定的新鲜牛奶送给猫宝宝喝的康老师。最终,阿丑在这些人的寻找与帮助下回家了。如果不是发自肺腑的敞亮与善良,又会是什么呢?传递着的不是温暖真挚的人间真情,又是什么呢?
小说语言是淡然的、朴实的,却极其准确筋道,字句直抵心脾。得知小天因为萝卜说自己没有爸爸而起争执打架,“小青子吸了一口气,一把搂住弟弟,眼泪快出来了。可她是姐姐呀”,两个动作、一句心理描写,小青子作为姐姐的担当与坚强闪闪发光,虽然她只是一个12岁的小女孩。作者还善于拿捏孩童的心理。清明节,小青子和弟弟小天扎了一个简易的风筝在巷子里放着玩儿,正在兴头上,土豆拿出精致的彩色风筝。小天沮丧地说:“土豆的风筝不是他自己做的,肯定是他爸爸帮他做的。”转而回家,听到姥姥说阿丑猫要生小猫的消息后,小天因为风筝事件的不快悉数扫去。小小少年争强好胜的个性、对爸爸的思念,以及烦忧转瞬即逝的孩童心理,表现得淋漓尽致。
作者用散文诗般的语言,清新流畅地书写着真实、真切、真情,流淌出的还有淡淡的忧伤。“小青子没有像以前总是要等杜鹃几位好朋友一起下学,因为她等不着了”,浅浅一句,悲伤感同身受般的汹涌袭来。
小说文学性很突出。作者把这一年里围绕小青子发生的故事与中国二十四节气联系起来。春分吹开了槐香、吹开了故事,我们看到了善良纯粹的小青子,但是实验班直接升学的事情是真的吗?小青子不能跟一起长大的伙伴结伴上学玩耍了吗?小青子被这个春天的风吹得心神不宁。人生起伏、沟壑纵横,坚守初心、努力前行或许就会发现“病树前头万木春”。
除去将传统节气融入作品,作者还将文学意象植入在创作中。不难发现,小青子对槐树有着赤诚浓烈的热爱。槐树是妈妈,“妈妈身上飘着淡淡的清香”“嗯,这个槐花的香味真像妈妈身上淡淡的香味呢”。书中多次提及妈妈身上好闻的香味,作者将槐香与妈妈的形象联系在一起。一个吃苦耐劳、隐忍坚强的母亲形象深刻印在孩子的心里,并在生活中潜移默化地对孩子产生影响。小青子的爸爸是一名边防军医,与家人聚少离多,但是丝毫不减孩子眼中父亲的伟岸形象和坚毅品格。槐树也是小青子,是成长中的少女。节气轮转中,看似一成不变地抽枝发芽、开花又裸枝的槐树在默默成长,树芯的年轮已增一圈,依然在小城上小学的小青子历经悲欢离合也以傲人的姿态、包容的情怀成长着。槐树是邻里、是玩伴、是师长,在不同的场景不同的阶段,相互帮助,施人温暖。槐树是故事、是时间,更是生活阅历与人生经验。
小说也饱含历史文化情怀。从中我们能看到20世纪80年代太原的大概样貌和生活实景。能看到槐花饭、毛围巾、打煤糕、大杂院,能寻到晋祠、肖墙路、国师街、督军府,能唤起人际间淳朴的情谊、易忆难追的故园情。可以看出,作者在创作中时刻在思考小说的受众,故事主旨的指向性是明确的、有层次感的。与其说这是一部儿童文学,不如说这是一部适合各个年龄段捧读的文学作品。不同年龄段的人看这本书会有不一样的体味。儿童看到的许是欢腾与羡慕,三五玩伴巷口院子里肆无忌惮地成长、玩闹;青少年看到的许是成长和感恩,很多时候父母扮演着孩子们还无法理解的隐忍付出的角色,透过别人的故事再回望就会多了理解和包容;年轻人看到的许是淡淡的忧伤,人生何处不碰壁?但是在成长了一大步后会发现,长辈们走的路、说的话自有道理,就如小青子姥姥说,“过了冬至就到了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了,但是很快就到春节了……孩子,人这一辈子啊,什么事儿都能碰上,不用怕,没有过不去的坎儿”,长辈的话总是平凡朴实,却又充满生活经验和人生智慧。
四季交替,节气流转,生活中所有欢愉和艰难都伴着时间来,随着时间走,慢慢归于平淡。人生会有很多的不堪与疲惫,踏踏实实往前看、向前走,春天终究会来的,槐花也会按时在春天里浅笑安然。
王珊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