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柳
一丛沙柳,在早春的风中原地奔跑。
一丛沙柳,在盛夏六月的酷暑里独自舞蹈。
一丛沙柳,使一个冬天的沙丘倒在脚下。
没有花也没有果实,一丛沙柳像一块朴素的礁石,没什么欲望,甚至没有什么要成材的梦。一生打坐,却不为修行,一生坚守在风沙中。
远远望去,一丛沙柳像一道绿色的坝梁,而且,随着风沙向上生长——征服有时竟是一种顽强的坚守。
冬天,“狂风暴雨刮走的只是枯枝败叶,留下的却是铮铮铁骨”。沙柳褐色的枝条,在一场大雪中,撑起小小的圆顶毡房。
沙柳自己养活自己。
行走在风沙中的沙柳,比骆驼更如履平地。
——走进毛乌素沙漠寻找风景,只能在月夜、在梦里,在一丛沙柳等待雨水的记忆之中。
花棒
一小朵一小朵悄悄地开,从根底到枝头。
这位沙漠里的美少女,身材高挑,香气四溢。
这位沙漠里的小公主,一身粉蝶花裙,青春无限。
在酷暑的毛乌素沙漠,近处,花棒让我们想起了扎小辫子村姑俊俏的模样儿,朴实,彼此亲近,自己开给自己看,不吵不闹,不用招蜂引蝶。
一生如此矣!
——惭愧,在失眠的雨夜,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大一个小小的孤独。
生长在无人观赏的沙漠,我不知道这位从不吝啬开放的异性知己,有没有做过什么梦——要是有过,那她梦里的春天,会不会在洛阳?在一片牡丹花的左边?
而不像我,梦也不敢去一个远方。
沙米
不因为小,而抛弃一丛小小的绿。
不因为弱,而对恣意的风沙低头!
在一丛绿色点亮的沙丘上,我又看到了沙米。
枝叶牵着枝叶。小小的沙米,以一种难以想象的力量,让一个沙丘在整个夏天默不作声。
尽管沙米柔软得没有骨头。
沙蒿
贴春联的沙蒿,荞麦饸饹的沙蒿,打褙子纳鞋底的沙蒿,在一声高亢的“泪格蛋蛋抛在沙蒿蒿林”里摇曳。
一丛生长在缠绵民歌里的沙蒿,现在,绿格英英地站在我童年的路口上了。环境险恶,沙蒿针似的叶子,在风沙中瑟瑟地抖了抖。卑微,弯曲,一丛沙蒿却似一根顽强的钉子,让一个滚动的沙丘平静下来。
立在浑圆的沙丘上,沙蒿仿佛乱蓬蓬的头发,成为我对毛乌素沙漠的记忆。
而闭上眼,画家正将一丛艺术的沙蒿在宣纸上抹黑。
霍竹山